顧遲大大迅速回想一番還在萬花谷的時候,與他同輩的同門是如何教養自己徒弟的……
“你們這是作何?”顧遲微蹙下眉,先走過去把自家崽……啊不是,是自家徒弟擋到身後。
不管對錯,胳膊反正得先往裏拐。
事實上在看見顧遲回到的時候,圍着幼童的人就已有往後退縮,現在則是齊齊低頭喊了一聲‘奉劍長老’。
這不是他不久前剛見過的那一批内門弟子嗎,顧遲習慣性地把弄着系在劍柄末端的劍穗,隻輕颔下首作爲回應。
但這之後前方的一衆弟子面面相觑着卻沒有人站出來說話,顧遲大大對此表示很不滿意。
就算是聽起來很扯淡的理由,比如什麽因爲自家徒弟長得太乖巧讨喜忍不住集體圍觀,也該給他瞎掰一個吧。雖然這種理由掰出來他也不會相信。
“長琴……”顧遲剛想說什麽,低頭一看,蓦地注意到幼童還用雙手抱着對他而言十分厚重的書簿。
顧遲大大先默默把書簿從幼童手中抽走,才接着道:“你來說。”
長琴需要仰頭才能看見青年的臉,青年正低下頭來眉眼溫和地望着他,碰着這種目光,他忽然并不想按着對方的要求說話……因爲他知道說出來的事情大概會讓對方感覺爲難。
于是顧遲大大看着自家徒弟對他搖了搖頭,低斂下眉眼而一言不發。
霧草,這怎麽了都……他就才離開不到三個時辰,這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上一世在萬花谷時,即使是顧遲印象中脾性極溫柔的一位師妹,在自家徒弟受委屈的時候也是當場暴躁起來糊了對面人一臉墨點子……
由于形象反差太大,這一幕顧遲一直印象深刻。
且就顧遲在谷中接觸過的同門來說,那都是護短護得死緊死緊的……耳濡目染之下,護短這個特性顧遲大大自然也不能例外。
本來都不出聲也就差不多把事情揭過了,這時卻有一名弟子開口。
“弟子們一直聽師長言及……隻内門弟子才能可被您收爲親傳,因而我等對此次結果心生疑問。”少年的眉目清朗,言語時目光間或越過顧遲,看向被其擋住半身的幼童。
在同輩弟子中刻苦做到出挑,雖最後仍被顧遲拒之門外,他們那時也隻在反省自身不足。但到現下這種情況就難免不忿。
長琴聞言終于也微蹙下眉,雖然這個動作由一名長相極秀氣的幼童做出,隻會讓觀者覺得……咳,可愛。
他鮮少會做出這個動作,無論是仍爲瑤山善彈琴曲的仙人時,還是現爲凡人的時候。
“弟子們方才隻是向……”說到這裏發現自己并不知幼童名姓,少年言語頓住片刻,望着顧遲身後的幼小身影才接着道:“詢問此事。”
具體地說,是在問其來曆。他們想知道究竟是何種身份,能可淩駕于規矩之上。
“此非我所言。”顧遲先摸了一把自家徒弟的腦袋,示意其安心,而後才神色平靜地對一衆内門弟子說道。
他已聽明白了,現在是有人覺得長琴當他的親傳弟子名不正言不順……且這麽覺得的人還不少。
“我從未說過我的親傳弟子隻在覆雲内門弟子中選擇。”青年的聲音溫和,但頓了頓,接下來的一句語氣則稍微沉下一下:“以後再有什麽疑問可以直接來問我。”
簡單翻譯一下就是——
有事沖我來,憋動我徒弟!
“師尊覺得爲難了嗎。”長琴擡起頭去看青年的臉,‘人’的情緒總是很好捕捉,像青年總是微彎下的眉眼,此時彎下的弧度便減少了些許。
是以他所用的也并不是疑問語氣。
然隻下一秒他就聽見青年溫聲回答:“并無。”
并無?
但不及思考,他的手被青年拉起,緩步着牽回至竹屋内裏。
當前身體的年齡很小,手也很小,于是牽的時候他隻牽住了青年的三根手指。
看了一眼牽着的手,長琴微垂眉眼,片刻後又再聽到青年的聲音。
“沒有人的心不是偏的,長琴。”句末念及名姓時,顧遲的語氣稍變得無奈。
‘人’的心是……偏的?
渡魂了有好幾百年的半魂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然後他不由自主把視線移到青年的左邊胸膛。
眼前這人的心偏向哪裏?
心底隐約浮現出想要的答案,長琴深色黑黝的雙眸微斂,他仔細辨析着此刻自身的情感……
與痛苦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明烈情緒,該是欣喜吧……?
“前五頁的内容記下了嗎?”顧遲把手中書簿放至桌上,翻到了第五頁。
“記下了。”
顧遲看見自家徒弟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見他伸過手來,把書簿幾乎對半翻至中間部分。
“弟子已背到這一面。”長琴對顧遲微低着頭說道,神情平靜自然,像是在說什麽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顧遲:“………”
面對自家雖然還是幼年版形态,卻依然各項能力爆表的反派boss徒弟……顧遲大大表示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