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了。”顧遲接過竹筒,其内裝着的也隻是清水而已,但這是從村東外圍的河流中取來的水。
令狐傷收回手,冷淡質感的聲音随後而來:“弟子的本分。”
于是顧遲把之前的動作重複了一遍,肉眼可見,竹筒内同樣也出現一瞬的亮銀光色。
“可是……我和翁莎娜姐姐都沒事。”謝阮在顧遲和苗族女子間來回望了望。
另一旁的謝沉則像是想起了什麽,面色忽然也跟着微變了變,苦着臉道:“師兄,我昨夜剛喝下一壺茶水哎……”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看自家師弟擺出這表情,顧遲還是沒忍住稍有莞爾。
“你們有注意到在村子裏的屋舍牆沿,零散生長的那些花嗎?”早前顧遲是隻想着這些花生命力頑強,在這種茫茫戈壁都能生長。現在想來分明是有人刻意栽種。
謝阮待在澤水村的時間比其他人要久許多,她回想了下,帶着些許不确定的語氣道:“師兄你是說那種……淺紅色的?”
待顧遲點下頭,在場的幾名萬花弟子就都紛紛思索起來。這麽說來,确實并不合理。
“因爲這邊沒有,所以我才沒事嗎……”村子的西南偏角着實見不到有淺紅色,空曠得很,安置病患的棚屋都是之前才臨時搭起。
對這句話顧遲倒沒有應聲,西南偏角之所以沒有,怎麽想也不會是施毒之人遺漏,而由此得出的結論就隻可能是對方有意放過謝阮。
這也真是讓顧遲想不通的事情。不想讓謝阮多想下去,他轉移話題道:“還未有見到陸青、薛南兩位師弟,他們兩人現在何處?”
得來的卻是謝阮明顯帶着疑惑的眼神,她有些奇怪地回道:“不是谷中傳信來讓他們回去?已經是将近一個月前的事情了……”說到後來漸漸消聲。
“……”聞言不僅顧遲沉默,謝沉也同樣沉默了。
謝阮看着自家兄長和二師兄的反應,她蓦地一怔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顧遲已然蹙緊了眉,一個月的時間完全足夠從該地回返萬花谷,但顯然他在谷中并未見到人。谷中事務基本都由裴元操持,他也從未聽對方說過傳信把人召回的事情。
“恐怕兇多吉少。”謝沉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之前光顧着緊張自家小妹,他都完全沒想與謝阮同行來此的幾名同門。
“咳咳……”面容倏忽蒼白下些許,顧遲微撇過頭去掩唇低咳。他再次察覺到一陣微薄的血腥味,幸虧巾帕這種東西他是随身攜帶。
最近總咳血,是有些不太妙。顧遲避開了衆人的視角,不動聲色把手上沾的血漬擦淨。
但仍是無法瞞過所有人……至少眉眼怎麽看就怎麽各種冷淡的白袍劍客在青年全無防備可言的情況下,往他口中塞入了一粒褐色藥丸。
當然這番動作也是刻意避開了其餘人的視線。
顧遲根本來不及反應,回過神來時,藥物微苦的味道已然在口中彌漫……這讓向來對苦味深惡痛絕的顧遲大大一瞬間就擰緊了眉。
顧遲迅速把藥丸給咽了下去。總歸對方是不會想要害他,這點信心顧遲還是有的。
而在觀察到青年的喉結處微動了下之後,令狐傷才淡着面容神色把一顆白色方形的糖從瓷瓶中倒出遞過。
能把苦味蓋過就是好的,顧遲大大根本無法拒絕接過這顆糖。
“敵暗我明,你們要多加小心戒備。如猜想無誤,此事該是天一教所爲。”待口中苦味散盡,顧遲才再次開口說道。
“天一教煉制屍人,已經把主意打到中原各派門身上很久了,兩位師兄……”謝阮低着頭有些說不下去。
煉制屍人的原體功力越高,制成的屍人就越強。陸青和薛南兩人要是落入他們之手,遭遇就可想而知。
顧遲聞言移目看向藤席上的病患,道:“他們也不能再等了。”
雖然他想去尋找同門,但眼前的四十幾人更加等不起。
“先解眼前急事。解藥藥方我已有些許眉目,阮阮……你們所用的草藥是從何處取得?”說上一句話時顧遲就試驗了一下,萬花的‘清風垂露’招式無法把毒引出分毫,還是隻能尋以相克藥物化解。
“要往南邊走很遠……翁莎娜姐姐就是剛從那邊回來。”謝阮答道。
苗族女子往顧遲靠近些許,微彎着眉眼:“我帶你去吧,我比較熟悉路,比你一個人去能省下不少時間。”
過于近了。顧遲輕咳一聲,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一步,同時輕颔下首道:“有勞姑娘了。”
見青年的動作依然是往後退,苗族女子原本微彎着的眉眼有一瞬變得分外平靜,隻不過恢複太快,無人察覺。
“我也去。”謝沉說着就已主動背上了藥簍,“隻你們二人能帶回的藥草有限,這裏的病人太多了。”
“好啊。”這苗族女子像是不假思索地回應道,愈加彎下眉眼。
面容俊美淡漠的西域劍客就走在青年離三步以内的地方,他既說了‘不會再離開’,那就定然是不會輕易讓對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異族人的想法則簡單得多,隻要青年沒指定說要與什麽人談話辦事之類,那他就都是可以跟着的。
隻是此一去的後果,在場衆人都并未能料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