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袖筒中拿出一樽瓷瓶,顧遲倒出瓶中的一粒藥丸塞入一個已失了意識的病患口中。這是入口即化的丹藥,也就無需糾結對方要如何吞咽,至多擡高下其下颌即可。
注意到顧遲動作的柯容靠了過去,那個模樣的瓷瓶她也有,裏面裝着的是裴元師兄所煉的說是可解百毒的丹藥。
大師兄出品,必屬精品嘛。但就是這種丹藥的煉制過程極盡繁雜,煉制所需的好幾味藥材還可遇不可求,這次出行他們每人也隻分得一粒而已。
“二師兄,這些人是因爲中毒才這樣的嗎?”柯容同樣沒能探明這些病人所患的是何種病症,現看見顧遲的這番動作,她就急急轉換思維。
“尚不确定。”顧遲溫聲回應。
但沒有什麽比喂下這一粒丹藥更快的辨明方式了,預計是半日就可得見結果。
“……”柯容的第一反應是有點肉疼。
顧遲見狀揉了下她的頭,道:“人命關天。”
“唔……那我的這瓶給師兄。”得說柯容的身高還是沒能高過跪坐時的顧遲大大,烏亮的杏眸圓睜着,一樽外形相同的乳白色瓷瓶被她雙手捧到顧遲面前。
顧遲自然是沒接的,還有些失笑道:“這哪有師兄向師妹讨要東西的道理。”
“好好收着,雖然師兄并不希望你有用上的機會。”說着顧遲站起了身。丹藥起作用需要一定時間,在這期間他可以去解決些别的事情。
比如依照之前的承諾……他是還欠令狐傷一次談話。
然而顧遲當準備喚他一下的時候,剛張口就心塞地卡死了。
這尼瑪……
閣下,兄台,徒兒,徒弟弟……越往後面想顧遲就越風中淩亂。
前兩個直覺不能用,後兩個他用不出口。
“……”顧遲大大一時陷入迷之沉默。但很快,在距離他不到兩步遠的出現一抹白色。
白袍的劍客正神情淡漠地站在那裏,挺拔身姿像是一座雕刻完美的雕塑,雖然……大概是散發着清冷寒氣的冰雕。他的手雖是搭在劍柄上,目光卻是放在顧遲身上的。
“我們到别處談談。”顧遲掩着唇低咳了一聲,率先走到前方拐角之後,一處看起來四下無人的空曠地方。
師兄帶着師侄走了。柯容隻眼巴巴看着兩人走遠,倒也沒問顧遲要去哪裏要做什麽。印象中二師兄若是不留言交代,那就是代表他會很快回來的意思。
收回目光,柯容就看見那個總跟在自家師兄身後的異族人正低垂着眉眼,蒼白的膚色讓異族人的俊美面容顯得有些空無。
柯容覺得這名異族人每次離了她的師兄,看起來就會有點……不像個活的人。
在谷中時柯容就對異族人有過一次瞥見,恰巧也是顧遲不在的時候,那時異族人的神情就與現在一模一樣。
雖然會害怕不敢離近,但看異族人低垂下眉眼安靜無聲的樣子,好像又會覺得他有點……可憐?
此時另一邊的談話才剛開始不久。
“我以前……是怎麽叫你的?”對面的人在等他開口,顧遲猶豫了會,還是問出口了。這個問題是真的必須解決。
身着白袍的劍客面無表情,額飾靜靜垂落于左邊的眼角旁側,冰冷而靜沉,但其實與其主人現下的心境并不相符。至少從那雙銀灰色眸中是可以看出,而這雙眼眸正沉默注視着顧遲。
這一個兩個……怎麽都喜歡不說話盯着人看?!
顧遲大大被看得有點方,想到之前自己脫口而出‘蘇曼莎’的名字,卻說不記得他……現在被對方沉默注視着,顧遲仿佛能聽見周圍有一陣環繞音效:“渣渣渣渣渣渣——”
“咳咳……”有點方,咳着還能掩飾一下。顧遲擡手掩唇,低咳之下面色微有蒼白。
猝不及防空閑着的右手被劍客握住,下一刻顧遲就感受到從掌心開始傳遞來的細綿暖流。
傳輸着内力,令狐傷倏忽開口了,他淡聲道:“……小傷。”
說完令狐傷就微眯了眼,自幼時起被青年以此稱呼,而後到他成年了都還是無有更換。說不上來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咳咳咳……!”令狐傷話音剛落下的瞬間,這邊顧遲的咳聲就陡然大了起來。
方,很方,非常方。卧槽不足以形容顧遲大大現在的心情。
顧遲的反應被令狐傷看在眼裏,雖是擔心着顧遲的身體,但他仍是扯動了下唇角,微微笑了。
淺薄的笑意仍是讓令狐傷看起來減去了生人勿近的冰冷,待顧遲平複下來,他暫停下内力的傳輸,同時再向顧遲走近兩步。
面容俊美的劍客摘下了他的額飾,并将之放置到顧遲手中。
“……呃?”金屬的冰冷溫度貼合在掌心的皮膚上,顧遲大大表示他沒看懂對方這是什麽意思。
“等事情了結,師父就與我離開中原吧。”再沒了阻礙膈應,令狐傷把他的額貼上了顧遲的,那雙銀灰色眼眸極近地與顧遲對上。
鼻尖幾乎也要蹭碰到。
近到咫尺之間的美色……換個心志稍微沒那麽堅定的人怕是當即就要一口應下了。
“我會與你去一趟漠北,但仍是要回中原的。”去回兩字表達的态度明确,顧遲維持着平靜神色往後方退了退。
“這個村子的事情也許沒那麽簡單,要是不小心把命留下,那我就哪裏都去不了了。”顧遲眉眼微彎,用玩笑的語氣緩解氣氛。
“沒有那種可能。”令狐傷淡聲道。
他靜靜看了顧遲一會:“不會再離開你。”
所以不會有人能可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