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剛才是爲什麽要隐身,顧遲大大無語凝噎。
“你受傷了。”非是問句。異族人靠近到離他三步有餘的地方就停住不動,但顧遲仍是聞到了幾許微薄的血腥味,又敏銳地在異族人未被衣物遮擋的手臂上看見好幾道尚未完全結痂,甚至是仍滲着鮮血的狹長傷痕。
異族人面上仍是沒什麽表情,聞言微垂眉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幾秒後表露出一瞬恍然的表情,異族人把手背到身後……
藏了起來。
顧遲:“……”不是,這看都已經看見了好嗎??
“進屋吧,我給你包紮一下。”顧遲溫聲把話說完後就再度走進屋裏,把久未動用的藥箱給翻了出來。他今天是提早醒了的,距離定下的啓程時間還有好幾刻鍾,足夠給異族人手背上的傷口做一次簡易的清理包紮。
異族人在顧遲轉過身的一刻眉眼微動,把背在身後的手移回身側低頭看了一眼,又默不作聲地再把手背到身後。
他看見那身着玄墨衣衫的人面容上眉宇微蹙……他并不想讓那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麽想着,異族人顔色淺淡的赤眸忽爾就沉暗許多,如覆于陰影中時一般的暗色。
“你先坐着,左手放桌上别動。”顧遲對走到他旁側的異族人道。傷成這樣還亂動,就算不以醫者的眼光去看,以個人來說是看不下去了。
反于常态,異族人沒有乖乖照做。他站定了注視顧遲良久,而後把被顧遲擺置在桌上的烏木盒重新拿了起來,沉默着把烏木盒推到顧遲擡擡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垂着眉眼,異族人的目光仿佛在催促着顧遲把烏木盒打開。
知曉異族人一旦固執起來就難以改變,顧遲選擇如他所願。隻不過當把木盒打開見到内裏物件時,顧遲是有些猝不及防地微怔了一下。
盒中靜置着一支筆,長約一尺三寸,柄端融光。筆身是湛然赤色,不知爲何種奇玉所成……動靜之間隐有光暈浮動。
就連常人單看一眼也會明了,這盒中之物非是凡品。
事情的前因後果倏忽變得清晰,這反而讓顧遲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不由得默了片刻。
但在他找到合适措辭之前——
“你不喜歡。”異族人的聲音本就微帶啞意,但此時聽起來似乎是更低沉了幾分。明明是面無表情,但加之微垂着的眉眼,那張五官深邃的俊美皮相頓時怎麽看怎麽低落。
顧遲摩挲了下他佩于腰間的‘倚玉’,玉石所制的筆身透着涼意,表層因幾重裂紋而不複平滑,指腹觸碰時的觸感尤爲明顯。
然後顧遲把它解了下來,把烏木盒中的筆提起佩上。與其言語解釋,當然是行動更爲實際。
“咳咳……”顧遲捂唇低咳了幾聲,擡眼就看見異族人的赤色眸中浮着微光,繼而就乖乖照着他之前說的坐下把手放桌上。
顧遲低下頭爲異族人清理傷口,沒有說道謝的話語,而是溫和而平靜地對異族人說道:“不要随便讓自己受傷。”
異族人聞言微微偏過頭去,還沒有什麽反應。實際在族中時,這種程度的傷口從來沒有人會當回事,處理方式就是放任着等它自行愈合。
顧遲暫停下手上動作,捂唇輕咳一聲後補了一句:“我不喜歡。”
這大概比其他任何話語都更具約束力。
異族人當即蹙了下眉,顔色淺淡的赤眸注視着顧遲,清晰可聞地‘嗯’了一聲。
“化腐生肌的藥敷着會有些刺痛,你忍一下。”
異族人默不作聲,比起那種微不足道的疼痛,眼前人此時所表現出的對他的溫柔關切才更讓他怔忪出神。
紗布末端被打上結,異族人知道這是包紮好了。
在顧遲表達詢問的目光下,他拉過顧遲的手放到唇邊,薄抿微涼的唇瓣在那指尖處輕輕啄吻了一下。
“喜歡。”
異族人淺淡赤色的眼眸中盛滿虔誠,目光平靜而專注。他注視着所認定的神明,唇角處微彎起帶着滿足意味的淡淡微笑。
明烈而純粹,直白得毫無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