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殺了他,活取神魂!”
那呂君原本就因劇痛而面目扭曲,到如今聽了李淳風的話,痛苦之中似又多了些恐懼。立時狂吼一聲,拼了性命地想要現出自己的真身。可落在李雲心這太上妖魔的掌控之中,豈是說走脫就能走脫的?
那身子便像個氣球一般,一會兒猛地漲大、一會兒又被李雲心冷酷地抓了回去。
但李雲心沒有立即動,是因爲兩件事。
一是李淳風的語氣、臉色。一路走來他說話時都溫和從容,大有“父子聯手、天下盡在掌握”的意味。那是一種極度的自信。可如今語氣冷酷嚴厲,仿佛瞧見了可怕的敵人。
但這不過是個玄境龍子罷了。擱在如今是個可以随手揉捏的角色。
二是因爲他竟提到九公子和劉公贊。且提到這兩人時語氣殷殷,仿佛同他們也算至交好友。
這種殷切之情過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呂君此前瞪着李淳風說了一個“你”字随即便被他打斷……他倒是要說什麽?
于是他掌中一運妖力叫那呂君清醒過來:“你要說什麽?”
“你……你……”呂君瞪眼指着李淳風,仿佛自己都覺得迷茫且難以置信,“你……怎麽同金鵬生得……好……像——”
但隻來得及說了這幾句話而已。
他們身下那株巨大梧桐樹上的一根枝子猛地暴漲,直向李雲心、李淳風刺過來。
那東西仿佛有了生命,眨眼之間便竄上天空,又在臨近二人時嗡的一聲散出千萬枝條,如一陣暴雨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尋常法寶難對這兩人構成威脅,可這梧桐樹枝卻仿佛有了太上的本領——不算是“刺”上來的,而更像是從四面八方的虛空裏探出,一點征兆也沒有!
李雲心冷哼一聲,一揮衣袖。那些枝子便如青煙一般灰飛煙滅。但下一刻這些“青煙”卻又聚一處,再攻過來。
李淳風倒是吃力些。沒有李雲心那樣的強力手段,隻左躲右閃,可也是有驚無險。
事出突然,二人應對也隻在一瞬之間。但就在李雲心又将一波青煙揮散時,忽然聽到掌中的呂君悶哼一聲。再一看——一條細枝打虛空裏蹿出、鑽進他的耳朵裏。又似乎于刹那之間在他體内生根發芽……
生出無數枝條從他的胸腹中鑽出來了!
這呂君也是龍族的玄境大妖、身軀強悍。如今卻被這梧桐巨木的樹枝開膛破腹……眨眼就被毀了身子。
呂君一死,身軀當中立有三道神魂出竅。
李雲心隻能皺眉,瞧準了劉公贊與九公子的,将它們收入袖中。
卻又在這時聽到極遠處傳來笑聲——
“龍王果真好本領。我這梧桐并非凡物,而是天外奇寶,可竟也不能傷你分毫。”
這人的話音一落,兩人身邊活物一般扭動的枝條便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往發聲處看,隻瞧見一團金光。
若無禮地以神識探查這金光,便會發現瞧不出境界深淺,也瞧不出什麽“氣息波動”。仿佛僅是一團光了,平平無奇。但這意味着這這團光,能在李雲心這太上境界的超級強者面前隐藏自己的境界與力量。
便是說,這同樣是個太上。
白雲心方才未被猛烈的攻擊波及,到如今才緩過神。瞧見那團金光便飛遁過去:“君父!你答應過我的!”
那金光就又笑:“怎麽,這小子辜負了你,又從你手裏搶人。爲父爲你出氣,你卻要爲他求情麽?”
白雲心并未飛至那金光身旁,隻在他們中間停下。這高空之中陽光耀眼,天空碧藍。四人相去極遠,都隻是一個小小的“點”罷了。但因有神通,說話做事倒像是隻距三四步。
白雲心便說:“君父,我已經和他恩怨兩清再無瓜葛,餘生隻是不想再瞧見他——可我并不想叫他死!”
“你答應過我……如果他沒什麽惡意,就不同他計較的!”
那金光——金光中的太上鵬王——似乎略沉默一會兒。而後才道:“唉。我這傻女兒。你難道不曉得他們兩個人爲什麽而來麽?”
“是要救那龍九、劉公贊,也是爲取爲父性命而來。我可以不同他計較,但你問問他,願不願意留下我這鵬王在中陸上?”
這時李淳風看了一眼李雲心手中拎着的那具呂君殘缺的身子:“該是那金鵬用什麽法子叫呂君說剛才那些話,好叫你我驚詫分神。而後再以他的法寶來攻。如此看此地不适合開戰——他該早已布置多時了。我們得将他引到别處去,再依計行事。”
李雲心擡眼看遠處那團金光。白雲心仍在同他說話、勸他。可那金鵬似也不急,像是在等什麽。
李淳風瞧見他的目光,低歎口氣:“他在等你對我起疑心。”
李雲心便“嗯”了一聲:“這呂君說你的樣子同金鵬像,又忽然被金鵬刺死,的确叫我起疑心。可這法子未免太低級。或者你的确同金鵬的樣子像——你見過他的。”
“沒什麽相似之處。”李淳風認真地說,“金鵬看起來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
“我隻問問。”李雲心一笑,“好。當成他的離間計。那麽依着原先的計劃……該是我們同他講我們不是爲了來取他性命,而是爲了講和。然後你去他那裏做人質?”
李淳風點頭:“若事情順利,就這樣辦。”
李雲心也點頭。略沉默了一會兒:“我也希望一切順利,如計劃那樣發展。這些天我過得很快活。希望他……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不要叫我們不快活。”
“我不想瞧見你死在這兒。”李雲心看着他說,“其實我很想我們一起回到雙虎城去。”
李淳風微微一笑。
李雲心便松了手,任由呂君的屍身墜下。而後揚聲道:“鵬王。你說的話未免太自謙了。你是一方的雄主,你是死是活,難道還得看我的臉色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