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即冷笑:“教給你?嘿嘿,本君可不放心!你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要害,還有誰是不能害的麽?”
“隻是爲了大局而已。你别忘了——”李淳風往天上指了指,“是我屢次同他們聯系,他們才暫與你們講和。我們要做的事離不了雲山,要是他們不樂意,就都得死在這兒。”
“我知道你們喜歡李雲心。可要想清楚,他雖然人不壞,但心性不定。因着自己的情緒,說不好就做出什麽事來。我是個小人,卻是個理性的小人。我不會憑沖動行事,風險是可控的。和我這樣的小人做事,可比和他安心得多。”
“況且……”李淳風也冷冷一笑,“你殺死你那兄弟、黑閻君時,就沒想過你連他都能害、還有誰是不能害的這個問題麽?”
白閻君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他。隔了一會兒才道:“哼……要不是那沈幕非要從你這兒拿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資料、數據,本君早殺了你!”
李淳風便一笑:“你明白這點就好。你們離不了沈幕。偏他又是個爲了他的事業,可以不在乎一切善惡、人性的妙人。所以他也離不了我。”
他又微微搖頭:“你若是心裏不痛快,就這樣想一想。我從另一個世界來,用沈幕的話說,親身經曆了兩個宇宙融合乃至毀滅的全過程。我所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都有無與倫比的科學價值。他用我提供的資料,可以揭開許多秘密、甚至可以找到辦法拯救許多的世界。”
“這,才是大善。在這種大善面前,個人好惡、個體道德,都是無關緊要的。隻有能生存下來,才有去談道德的資格——”
白閻君皺眉,尖聲道:“罷了罷了!不要聽你啰嗦!說說罷!如今情況怎樣?你找不着李雲心,可是意味着出了什麽事?他将你的計謀看穿了吧?!”
“我隻是不知道他眼下身在何處。但這些天他做了什麽我還是清楚的。”李淳風歎了口氣,“據我目前所知道的事情,如今是個進一步攻破他心防的好機會。因此,我很想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我該去同他談話的。”
“攻破他的心防?”白閻君笑起來,眯起眼睛,“還有人能攻破他的心防?嘻……倒是說說看,是怎樣一個情形?本君好奇了。”
李淳風一笑,但意味有些複雜:“他去見了那個容帝。就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容帝。說了些話,提到我。我在那邊的人告訴我,他覺得自己從前的确誤解了我,如今後悔了。可又不曉得如何向我袒露心情——”
白閻君聽到這裏便尖利地笑出聲:“咦呀哈哈哈……那李雲心說的鬼話你也信!?你難道不曉得他從前有多麽恨你?即便他要說這些,又去找那容帝做什麽!?”
李淳風看他:“此間微妙之處,你這樣的人是難理解的。”
“旁人的确難得他的信任,可現在這人是我。我同他相處十幾年,他早擺脫不掉了。要說他恨我……呵。你想他爲什麽偏對那劉公贊好?”
“因爲那老頭子照顧他、也對他好——像慈父一般。他有多麽恨我,也就有多麽不願接受我當真對他無情無義這個事實。他會千方百計地——也許他自己都不清楚——去找到一些證據。證明我并非是他恨的那個人。對一個人最無情的狀态不是恨,而是忘。”
“至于去找容帝——不去找他,再找誰呢?他在世間沒幾個朋友。這種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難道去同渭城的那些妖魔說麽?這就是我爲何叫他見不着劉公贊的緣故。他心裏空缺一塊,隻有找我。如今沒法子同我講,隻好同那應決然講了。”
“他去見容帝這事,正意味着他已入局了。”
白閻君連聲冷笑:“你既然看得這樣清楚,倒是快些動手呀?”
李淳風肅然道:“所以我才來找你。我已經把謝生送去了雲山,由他來将那東西改造一番,好能發出雷霆一擊。這件事需要些時日,因此得安撫住李雲心。你我要盡快找到他,以免時間一久他離了我的視線,想起什麽對我們不利的細節來。”
白閻君便圍着他繞了一圈,又走回到他面前看:“隻是這事?沒别的什麽要問我?”
李淳風一笑:“難道閻君還有什麽本該對我說、卻沒說的麽?”
“哼……本君提醒你。”白閻君擡手往南邊一指,“可知道就在今天,容帝做了什麽事?”
“不知道。請閻君告訴我。”
“今兒早上的功夫,那位容帝換了禮服、設了祭壇,跑上去哭天了。”
“說自己行爲乖張開罪了神龍教主,百死莫贖。又說晚上的時候神龍教主給他托夢,叫他爲自己的生父塑金身設神壇,配享太上教主的香火——若是做得好,或許還可原諒他這一遭。”
“這位容帝就真下令在各道、州、府建廟宇。我猜如果動作快的話,你的金身已塑成幾個了。這事,難道你不曉得?”
李淳風笑笑:“李雲心找他談感情,他卻向李雲心要長生。因此我那兒子失望生氣走掉了,容帝自然慌。想用這種法子來讨好他也不稀奇的。”
白閻君放聲大笑,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穿耳膜:“你少在本君面前裝傻!你又不是蠢貨,難道就不會想一想這是不是李雲心和那容帝演戲了?叫你這樣想,然後将你的神魂靈氣真附到那金身塑像上。你眼下還是人身……待日後你們起了争執,再叫人們向着你的金身頂禮膜拜——上億人的願力統統湧進你的身子裏,你可就死定了!”
“别忘了李雲心當初是因爲什麽活不下去、非得奪舍龍身不可!”
“哦……這種事啊。”李淳風無謂地眨眨眼,“你又怎麽知道不是我叫他這樣做的呢?”
白閻君一愣:“什麽?”
“我前些天畫了自己的神魂給他啊。”李淳風歎口氣、擺擺手,“這是一劑虎狼之藥。也是爲了攻破他。閻君該知道既是虎狼之藥,就能救人也能殺人。他若是原就要信我了,這會叫他更信我。若不信我,我也不擔心。”
“即便閻君你所說的是真的,也沒什麽大不了。何況我更願意相信人心是向善的——我那兒子,沒這麽歹毒。”
白閻君便瞪眼又瞪眼,到底是不曉得該怎麽說他了。隻得怪笑兩聲、又冷笑兩聲、搖搖頭指指他,轉身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