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7年五月,秦王陳旭再次病危,而且比上次還要嚴重。
長安城内,已經全部戒嚴,關中文武幾乎齊聚秦王府外, 無比焦急的等待着。
“嘎吱!”
過了許久,大門緩緩被打開,華佗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陳政跨步上前,抓住華佗的雙手,滿含期待的問道:“先生,父王他的病情如何了?”
華佗臉上閃過一道無奈之色,躬身行禮道:“主公征戰沙場多年,留下了不少暗傷, 世子還是早做準備吧。”
陳政聞言,不由呆立當場。
雖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聽到了華佗的話以後,仍舊有些難以接受。
“秦王有令,宣陳群、田豐、李儒、司馬懿、周瑜、趙雲、徐晃、徐賢觐見!”
就在此時,姜維走了出來,兩眼之中隐隐有淚花浮現,可他仍舊将陳旭的命令傳達了下來。
被點到名字的幾人,對視一眼之後,都凝重的向屋内本走去。
“嘎吱!”
待幾人進屋以後,姜維急忙将門關住,生怕風灌了進來。
“參見主公!”
幾人看到卧病在床的陳旭,都感覺心中有些發堵,躬身行禮。
陳旭沒有起身, 隻是躺在床上輕聲說道:“都免禮吧。”
幾人直起了身子, 看着面如金紙的陳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此次召你們進來, 乃是爲了确立秦王之位。”
衆人聞言, 都是心中一凜。
新任秦王的繼承者是誰, 這與衆人的利益息息相關,所有人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阿政乃是嫡長子,我一直也将他當做下一任秦王培養,傳我命令,從今日起,陳政繼承秦王之位。”
雖然早就料到有這個結局,可是待新任秦王之位确認下來以後,所有人都還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長文兄長,你這就在衆人見證下起草诏書,然後昭告天下。”
“敢有不遵诏令者,殺無赦!”
哪怕陳旭已經病入膏肓,可是當他說出這麽一番話的時候,衆人仍舊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意。
陳群心中一凜,當即接過姜維遞過來的紙、筆,在衆人的見證下起草诏書。
陳群文采非凡,很快就将诏書寫完,姜維拿起來爲陳旭念了一遍,陳旭聽完以後感覺非常滿意。
“你們一起将這個命令傳下去,我不想出現什麽意外,希望你們以後能夠好好輔佐阿政。”
陳旭閉上了眼睛,示意衆人離開。
衆人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到了陳旭的模樣,卻非常識趣的退了下去。
“元皓,你留下來吧。”
就在田豐走到門口的時候,陳旭忽然出聲喊道,田豐當即停住了腳步。
待衆人都離開以後,姜維輕輕帶上了房門,屋内隻剩下陳旭以及田豐,還有幾個隐于後面的死士。
“元皓,你過來,坐到我的床邊。”
陳旭的聲音,顯得十分柔和。
不知爲何,田豐感覺鼻子有些發酸,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坐在了陳旭的床上。
陳旭緩緩伸出右手,田豐急忙将其抓住,悲泣着說道:“主公,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陳旭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是啊,我有話要跟你說呢。”
田豐抹了一把眼淚,道:“主公有話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陳旭對于田豐,有着知遇之恩。
可以說,如果沒有陳旭的出現,以田豐剛直犯上的性格,肯定難以善終。
正是有了陳旭的出現,田豐才能一展胸中所學,以緻如今名滿天下,爲萬千士子所敬仰。
陳旭的胸懷以及重用,造就了這個時空田豐的輝煌。
對于自己的性格,田豐又豈會不知道,他自忖若是錯投了主公,這一生不見得會有如此成就。
陳旭抓住了田豐的手,有些緬懷的說道:“當年我還是一介黃巾賊寇之時,就與先生一見如故。”
“爲了得到先生相助,甚至不惜打暈先生,而後将先生綁走。每每想到那件事情,我總是感覺有些對不住先生。”
田豐是陳旭的第一個謀士,也是陳旭費盡心機,才得到的謀士。
如果沒有田豐的謀劃,那個時候尚且見識短淺的陳旭,絕對不可能擁有今日成就。
綁走田豐,一直是陳旭最得意的事情,他雖然表面說有些愧疚,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田豐急忙說道:“主公何出此言,能夠被主公擄走,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機遇和榮幸。”
“若非跟着主公,我田豐不過一鄉間小名,主公于我,有再造知遇之恩!”
陳旭轉頭看着田豐,君臣兩人眼中都含着淚水,卻是忽然相視一笑。
君臣相宜,一生無悔,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寫照。
“我要走了,希望你能多多幫助阿政,他這些年雖然經曆了不少,終究還是欠些火候。”
田豐急忙點了點頭,道:“主公放心,哪怕豁出去這條老命,我也一定會相助世子。”
兩人又絮絮叨叨聊了許久,最終田豐還是離開了。
田豐離開以後,趙雲也被陳旭單獨召見,看到自己麾下的第一上将,陳旭感覺心中一陣幸福。
“主公!”
趙雲抿着嘴唇,卻強忍着沒有讓淚水掉落下來。
“子龍,你可曾知道,我曾經是你的粉絲。”
趙雲聞言一愣,奇怪的問道:“敢問主公,何爲粉絲?”
陳旭臉上笑意更濃,而後說道:“所謂粉絲,就是粉絲,至于是什麽意思,子龍不妨自己猜想。”
趙雲眼淚越聚越多,終究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沒想到,主公已經病到這種程度,就連意識都不清醒,開始胡言亂語了。”
陳旭并不知道趙雲的想法,否則哪怕是在病床之上,也肯定會發放聲大笑。
陳旭後來的表現,卻是讓趙雲悄悄松了一口氣,兩人也聊了很久,從綁走趙風、趙雨,一直聊到覆滅曹氏的戰争。
“時光如流水,一晃就過去了這麽多年啊,我們都老了。”
看着趙雲的白發,陳旭忍不住感歎起來。
趙雲重重點了點頭,卻也沒有說話。
隻是看着陳旭那枯槁的面容,再回想起他往日英姿勃發的身影,趙雲不由感覺心中發酸。
“子龍,你雖然是阿駿舅父,卻也是阿政外舅。”
“我希望在我去世以後,子龍能夠全力輔佐阿政,幫他掃清前進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趙雲驟然聽到陳旭的話,急忙跪在地上說道:“末将必将忠于大秦,忠于世子,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趙雲離開了,陳旭卻是擡頭看着房頂,過了許久才說道:“召仲達進來吧。”
司馬懿來了,臉上也帶着擔憂之色。
“仲達,我從小看着你長大,直到如今仍舊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司馬懿動情的說道:“若非主公提拔,恐怕我司馬氏早就毀于戰火之中了,主公大恩,我司馬氏永生難忘。”
陳旭笑了,笑容非常燦爛。
陳旭示意司馬懿坐到床邊,而後握着他的手說道:“關中戰功赫赫的文臣武将,不是因病去世或者戰死,就是垂垂老矣。”
“隻有仲達仍舊春秋鼎盛,我希望仲達日後,能夠全力輔佐阿政,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司馬懿鄭重說道:“萬死不辭!”
凝視了司馬懿許久,陳旭忽然笑了,笑容非常燦爛。
笑過之後,陳旭卻是劇烈咳嗽起來,略顯疲憊的擺了擺手,道:“仲達暫且退去,我還要跟其餘幾人單獨聊聊。”
司馬懿非常識趣,行禮過後就往外面走去。
陳旭看着司馬懿離去的背影,眼神卻是有些複雜,最終幽幽歎了一口氣。
司馬懿之後,周瑜也被請進屋内。
當周瑜接到陳旭單獨召見的命令以後,不由心中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這種殊榮。
誰都知道,陳旭現在召見的人,都是關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這是在托孤啊。
周瑜雖然才能非凡,終究隻是一介降将,陳旭卻如此信任他,這不由使得周瑜心中無比感動。
“見過主公!”
面對陳旭,周瑜并沒有其餘幾人那般随意,執禮甚恭。
陳旭強撐着想要坐起來,卻發現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力氣,最終隻得無奈的躺在床上。
周瑜見狀,卻是心中大駭,急忙上前勸道:“主公身體不佳,莫要妄動啊。”
陳旭雙目死死盯着周瑜,蔚然歎道:“上一輩戰功顯赫之人,除了仲達以外,也就隻有公瑾與伯德了。”
陳旭握緊了周瑜的雙手,問道:“公瑾可知我的心意?”
周瑜狠狠點了點頭,道:“我雖然隻是一介降将,卻深得主公信任、器重,又豈會不爲世子效死?”
陳旭臉上露出了笑容,繼續問道:“僅僅如此嗎?”
周玉聞言,沉默許久。
陳旭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盯着周瑜,眼中露出了一絲期待之色。
又過了一會兒,周瑜才猛然咬牙,說道:“若有朝一日,世子準備起兵攻打東吳,末将願爲先鋒!”
“哈哈哈哈!”
陳旭聽到了周瑜的保證,忍不住大笑起來。
雖然陳旭的笑聲,仍舊顯得有些虛弱,卻也可以看出他現在有多麽開心了。
統一天下,平定亂世,一直都是陳旭心中的願望。
奈何天意弄人,就在他準備帶領百萬雄師,南下消滅孫權的時候,身體卻承受不住了。
可是統一天下這個執念,又豈會如此輕易消散?
雖然陳旭知道,憑借大秦如今的實力,想要滅亡東吳隻是早晚的事情。
隻不過,尚未發生的事情,誰也沒有辦法料到結果。
現在有了周瑜的保證,陳旭就徹底放心了,攻打東吳也沒有任何人,比周瑜更加合适。
“我雖然是一個粗人,卻也知道公瑾琴彈得很好,可否爲我演奏一曲?”
周瑜點頭答應,很快就有人從屏風後面,搬出來了一張木琴。
周瑜打量着兩人,才發現他們渾身黑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行走起來也沒有任何聲響。
“這,就是主公的影子刺客麽?”
周瑜迅速收斂了心神,醞釀一陣過後,就開始爲陳旭彈奏。
周瑜選了一首非常輕柔的曲子,陳旭聽起來感覺十分舒心,一曲完畢以後,陳旭費力的舉起雙手,開始輕聲鼓掌。
“真可惜啊,以後再也聽不到公瑾的琴音了。”
周瑜離開以後,已經垂垂老矣的李儒,也被姜維攙扶着走進屋内。
他不待陳旭說話,就來走過來坐在了床邊。
“主公,我坐在這裏,你不會介意吧。”
“咳咳咳!”
陳旭咳嗽兩聲,這才沒好氣的說道:“你坐都坐下了才來問我,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哈哈!”
李儒大笑起來,花白的胡須不停抖動着,顯得有些滑稽。
李儒早就老了,這幾年他也慢慢退出朝堂,基本已經淡出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隻不過,關中所有文臣武将,對于這個老人,都不敢生出任何輕視之心。
“文優啊,你也老喽,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李儒年齡大了以後,也不像以前那般謹小慎微,笑着說道:“最少比主公活得久。”
陳旭佯裝怒道:“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砍了你?”
李儒卻是優哉遊哉的捋着自己胡須,說道:“縱然主公現在就砍了我,我也比你活得時間長!”
陳旭聞言不由笑了起來,過了許久才歎道:“這些年,苦了你。”
對于李儒,陳旭心中始終有一絲愧疚。
田豐、程昱、賈诩等人,在幫助陳旭的過程中,都成了名滿天下的名士。
然而,李儒卻幫助陳旭,做了許多不好親手做的事情,背負了不知道多少罵名。
可是李儒始終無怨無悔,絲毫不在意自己名聲,爲陳旭掃平了許多障礙,也爲陳旭被了許多黑鍋
李儒卻是斂容正色道:“若無主公,儒就是喪家之犬。主公待我以國士,我自當以死相報。”
陳旭感覺鼻子有些發酸,緊緊握住了李儒的手,卻沒有說些什麽。
甚至于,就連托孤的話都沒有說。
因爲陳旭知道,李儒年齡很大了,也許根本活不了多久。
陳旭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去世當天晚上,李儒坐在他的靈堂裏面,平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被人發現以後,衆人卻看到李儒臉上,挂着安詳的笑容。
也許在李儒看來,能夠與自家主公一起離開人世,就是世間最大的幸福。
新書《春秋儒俠》,求票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