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精緻的琉璃水杯掉落在地上，化成了無數碎片，清水散落滿地。
陳旭看着跪倒在面前，披頭散發的關中水軍将校，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興霸如何了？”
陳旭眼神如同利刃一般, 直接刺進了那個水軍将校心中。
水軍将校急忙答道：“甘将軍獨身刺殺周瑜未遂，重傷被擒。”
聽到這裏，陳旭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隻要甘甯沒死，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畢竟，他手中還有東吳上将周泰, 應該可以将甘甯換回來。
深吸了幾口氣, 陳旭繼續問道：“德衡可有大礙？”
水軍将校急忙答道：“雖然小平津水寨被東吳水軍奪取，馬鈞先生也受了一點傷，卻并不十分嚴重。”
陳旭眉頭緊皺，在屋内來回走動了幾圈，而後擺了擺手，示意那員水軍将校離開。
待那員水軍将校離開以後，陳旭才喃喃自語：“我早就料到興霸會敗，卻沒想到會敗得這麽快。”
雖說關中水軍在技術方面，要略微領先東吳水軍，可無論是水軍士卒素知，還是水軍将領，關中水軍都沒有辦法與東吳相提并論。
甚至于，關中衆多謀士之中，也沒有哪一個精通水戰，他們也不可能給甘甯什麽幫助。
若是強行指手畫腳，也隻能添亂罷了。
這個是爲什麽, 明明聯軍之中謀士衆多, 卻隻有周瑜一人指揮水戰了。
其實, 就連陳旭也并不精通水戰，他能做的事情, 就是不停提醒甘甯，讓甘甯小心周瑜。
在屋内來回走動了幾圈，陳旭讓典韋召集關中幾位重要謀士，商議軍機大事。
典韋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前去叫人。
陳旭始終眉頭緊皺，過了許久才歎息道：“隻要再等一段時間，天氣就會轉冷，黃河水位不僅會下降，還有可能會結冰。”
“隻是沒有想到，興霸會敗得如此迅速，敗得如此徹底。”
依照原來的戰略布局，隻要拖過了這個秋季，等到冬季降臨，黃河就會被冰封。
沒有在黃河作戰經驗的東吳水軍，絕對會感受到黃河的可怕。
那個時候，縱然東吳水軍再如何精銳、強大，也根本沒有了建功的機會，就連聯軍的水運糧道，也會因此受到極大影響。
寒冷的冬季，對于防守的關中軍而言，絕對有天大好處，可是對處于進攻方的聯軍而言，絕對是一場噩夢。
然而，關中軍的整體戰略，就因爲水軍的全面潰敗，不得不重行進行調整。
沒過多久，關中謀士全都齊聚一堂。
這次密議，除了賈诩、程昱、田豐、李儒、司馬懿以外，也隻有趙雲、張遼被叫了過來。
至于其餘關中諸将，都沒有被陳旭邀請。
看到衆人已經來齊，陳旭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興霸中了周瑜計策，關中水軍全軍覆沒。”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臉色大變。
将衆人表情盡收眼底，陳旭繼續說道：“小平津丢失，則黃河控制權都會掌握在聯軍手中，日後再想往孟津運輸糧草，恐怕會難上很多。”
黃河雖然水流湍急，某些河段行船十分不易，若是有精通黃河河段之人帶領，運輸糧草還是要比陸運簡單許多。
隻不過這種便利，對于不失去了控水權的關中軍而言，卻并不是一件好事。
“面對眼前局勢，諸位可有什麽話要說？”
沉默，屋内是死一般的沉默。
趙雲急忙問道：“興霸如何了？”
陳旭道：“被周瑜生擒，暫時并無性命之憂。”
聽到這裏，衆人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整個關中隻有甘甯一人精通水戰。
若是甘甯戰死，關中水軍日後縱然重建，也隻能淪爲三流水軍，恐怕連荊州水軍都比不上。
隻要甘甯沒死，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過了許久，李儒率先開口道：“水軍雖敗，于大局并無太大影響，甚至還對主公的謀劃有利。”
陳旭聞言眼神微眯，問道：“文優何出此言？”
李儒捋着胡須笑道：“既然主公從一開始，都沒打算守住孟津與小平津，那麽小平津丢失，正好給了主公撤兵的理由。”
“如此一來，縱然我軍節節敗退，聯軍也不會有什麽疑心。＇
陳旭聞言，眼神微微閃動。
其餘幾位謀士，雖然震驚于關中水軍的全軍覆沒，可是聽到李儒的話以後，也沒有一人出言反對。
這一場決戰，關中最頂級的謀士早就參與其中，他們都在與陳旭一起，參與了一場驚世豪賭。
也許在一些人看來，周瑜以東吳水軍屢戰屢敗爲代價，引誘關中水軍進入蘆葦蕩，這個砝碼已經很重了。
可是與關中的砝碼相比，還是要小上很多。
三萬關中水軍，在這場驚世豪賭之中又算得了什麽？哪怕沒有這場大敗，他們早晚也會成爲犧牲品。
隻不過，這種事情一般隻能做，卻不能說出來。
李儒毫不諱言的将事情挑明，卻也讓衆人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陳旭雙手背負于後，緩緩走到了門口，看着外面飄揚的旗幟，聆聽着隐約可見的喊殺聲，沉吟許久。
“孟津雖然早晚都會被舍棄，我們卻不能輕易撤退，隻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如此做。”
“也隻有這樣，聯軍才不會産生疑心。”
說到這裏，陳旭環顧衆人，語氣嚴厲的說道：“還有，我們所謀劃的事情，不準洩露給任何一人。”
“否則，前面所有的付出，都會功虧一篑。大家永遠不要小瞧，聯軍謀士的智慧。”
衆人聞言，盡皆臉色肅然。
又商議了有些細節，謀士們才緩緩散去，陳旭則是單獨留下了趙雲。
“子龍，你覺得阿艾如何？”
趙雲本來還因爲甘甯被俘，關中水軍全軍覆沒的消息，而感覺有些黯然。
然而，聽見陳旭提起鄧艾，他臉上頓時露出了振奮的神色。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僅乃是武學奇才，更是一個上将胚子，隻要好生打磨，他日成就絕對會超過我。”
陳旭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繼而問道：“還需要多長時間，阿艾才能獨領一軍？”
趙雲沉吟半晌，道：“少則兩年，多則三載。”
陳旭臉上笑意更濃，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子龍一定要好生栽培阿艾。”
“隻不過需要謹記，這幾年内莫要讓他闖出名聲，也莫要讓聯軍知道了他的才華。”
趙雲知道陳旭打算，當即肅然說道：“我一定會小心謹慎。”
讨論完了鄧艾的事情以後，陳旭感覺有些疲憊，道：“這場戰争，定會曠日持久，隻有将聯軍銳氣消磨殆盡，我等方有勝算。”
“這場戰争，也注定會艱苦無比，稍有不慎就會國破家亡。”
“外舅已經戰死沙場，興霸絕對不能出事，子龍安排使者前去面見孫權，就說我等願以周泰換回興霸。”
趙雲點了點頭，又商議了一些細節，當即辭别了陳旭，而後安排使者前去面見孫權。
聯軍營寨之内，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這段時間，聯軍猛攻孟津都是無功而返，士卒們士氣已經有些低落。
可是周瑜大破關中水軍，生擒關中上将甘甯的消息傳過來以後，卻給聯軍士卒打了一針強心劑。
諸葛亮也沒有壓抑士卒們的情緒，反而大擺筵席，慶祝周瑜的這場大勝。
“此次全殲關中水軍，生擒關中上将甘興霸，全是公瑾之功勞，我先敬你一杯。”
周瑜謙遜的說道：“若非孔明提前料到風向會變，我又豈能反敗爲勝？”
事實上，周瑜早就從諸葛亮那裏得知，風向會發生改變的事情。
若非如此，周瑜又豈會孤注一擲，帶領東吳中小型戰船，進入蘆葦蕩這個死胡同裏面？
事實上，從一開始周瑜都在算計甘甯，隻不過甘甯不也不是泛泛之輩，他隻能利用一次次的失敗，使得甘甯麻痹大意。
當然，甘甯利用新式投石車，火燒東吳水軍營寨的事情，卻是讓周瑜有些始料未及。
饒是如此，在周瑜鎮定自若的指揮下，東吳也隻是損失了一些，用來斷後的大型戰船。
至于中小型戰船以及士卒，卻并沒有太大傷亡。
可甘甯畢竟乃是關中上将，縱然周瑜進入蘆葦蕩之中，甘甯也不見得會跟進去。
故此，周瑜就故意放出謠言，聲稱荊州水軍将會來援，給甘甯造成巨大壓力，讓他铤而走險。
事實上，荊州水軍位于長江流域，想要抵達黃河之中，除了走海路以外，就隻能在兖州亦或是豫州境内建造船隻，而後派遣水軍士卒前來開船了。
可是，東吳雖然在淮河之中有不少戰船，絕大多數在戰船都還是在長江流域。
位于淮河以及豫州的戰船，固然可以通過淮河支流進入黃河，那些位于長江流域的戰船，卻非常困難。
故此，聯軍早就聚集了許多工匠，在淮河之内建造船塢，打造戰船。
不得不說，周瑜對于甘甯心理的把握實在太好了，而甘甯也敗得不虧。
在西風肆虐的秋季，甘甯縱然身爲一個沙場宿将，也不可能猜到會突然刮東風。
從始至終，甘甯對付周瑜的戰略，都沒有絲毫錯誤，哪怕是甘甯身旁有其他關中謀士，在這種情況下，也隻會中計被擒。
蘆葦蕩内，青衫周郎，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通過這場水戰，聯軍對于周瑜的感官也變得非同一般，曹操看向周瑜的眼神，更是無比火辣。
鼓樂之聲依舊，宴席之中衆人推杯換盞，氣氛十分熱烈。
孫權這段時間，因爲東吳的傷亡，臉色一直不太好，可是現在也變得喜笑顔開。
酒過三巡，孫權臉上帶上了一絲紅暈。
“踏踏踏！”
臉色微醺的孫權，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徐盛悄悄走了過來。
徐盛壓低聲音，說道：“主公，關中使者求見。”
本來還搖頭晃腦的孫權，忽然渾身一個激靈，詫異的看着徐盛。
隻不過，孫權定力頗爲不錯，很快就穩定了情緒，向曹操等人招呼一聲，尿遁走了。
走出營帳，來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孫權皺眉問道：“關中使者找我，爲何不找諸葛先生？”
這個時候，忽然有關中使者前來，想要單獨面見孫權，确實讓人驚訝。
徐盛道：“主公，那個關中使者，說想要用周泰将軍，把甘甯換回去。”
孫權聽到這裏，眼睛卻是猛然一亮，激動的說道：“幼平乃孤之心腹，對于東吳更是忠心耿耿。”
“若是能夠用甘甯将幼平換回來，有何不可？”
周泰對于孫權而言，就好比典韋對于陳旭。
故此，哪怕孫權明知甘甯對于關中很重要，仍舊願意用其将周泰換回來。
徐盛卻是面露難色，道：“可那甘甯，卻被孔明派人嚴密看管，想要用甘甯換回周将軍，恐怕還要孔明同意啊。”
孫權冷哼道：“水戰獲勝皆是公瑾之功勞，甘甯也是被公瑾生擒，我若想要換人，孔明又豈敢說些什麽？”
徐盛張了張嘴吧，卻沒有繼續說話。
孫權接見了關中使者，兩人談論了一陣。
當孫權得知，陳旭不僅願意以周泰換甘甯，還願意用那些被俘虜的東吳士卒，換取被俘的關中士卒之後，更是大喜過望。
須知，水軍乃是東吳根本，當初徐賢用計，俘虜了數千東吳水軍，對于東吳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若是能夠将他們換回來，孫權又豈會不同意？
“你暫且在此地住下，我這就去找諸葛先生商議此事。”
與關中使者交談完畢之後，孫權當即心急火燎的前去面見諸葛亮，将交換俘虜的事情詳細告知。
衆人知道了孫權打算以後，紛紛停止酒宴，将目光放在了諸葛亮身上。
諸葛亮眉頭微皺，捋了捋胡須，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孫權，反而将目光放在了周瑜身上。
“甘興霸乃是公瑾的俘虜，如何處置，全憑公瑾行事。”
雖然諸葛亮不願放走甘甯，卻更不願意因爲此事，使得孫權心生芥蒂。
他也知道周瑜的才能，相信哪怕将皮球踢給周瑜，周瑜也會完美解決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