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之内,蘆葦橫行。
隻不過,現在已經到了深秋季節,曾經翠綠的蘆葦,都變成了枯黃色。
周瑜率領東吳水軍, 在蘆葦蕩内來回穿梭,隻不過東吳士卒臉上,都帶着菜色。
由于甘甯那場突襲太過忽然,周瑜根本來不及帶上辎重,隻是率領中小型戰船,慌慌張張逃到了蘆葦蕩裏面。
故此,很多東吳戰船上根本沒有食物。
他們雖然都是水軍, 士卒們水性也非常好,可是船上卻沒有漁網之類的東西。
東吳士卒也下水抓魚, 抓到的魚雖然不少,可是相比起東吳水軍那龐大的人數,多少還是有些杯水車薪。
到了現在,東吳水軍士卒都不怎麽聽從指揮,反而開始在蘆葦蕩中尋找食物,捕捉魚類,用以果腹。
徐盛看着分散開來,四處尋找食物的東吳水軍士卒,眼中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大都督!”
周瑜臉上,卻仍舊是那副古今無波的表情。
他擡頭仰望天空,說道:“生存與毀滅,榮耀與恥辱,有時候都隻是在一瞬間轉變。”
“文向可曾後悔,跟随在我身旁?”
徐盛用力搖了搖頭, 說道:“此次兵敗, 非戰之故也。”
“都督才能别人或許不知,難道我徐盛還不知道麽?能夠追随都督身旁,雖死無憾!”
周瑜英俊的臉上, 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說道:“然而,若所有人都折損在這裏,東吳豈不要元氣大傷?”
徐盛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氣說道:“其實那我們可以舍棄戰船,直接從陸路撤退,回到聯軍營寨之中。”
周瑜自嘲的笑了笑,道:“若就此狼狽而歸,東吳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周瑜擡起頭,看着西風呼嘯,将那些蘆葦吹得東倒西歪,眼睛卻顯得十分明亮。
看了許久,周瑜才轉過頭對着徐盛說道:“文向,如果我說,今日我要生擒甘甯,你信麽?”
徐盛呆愣當場,過了許久才重重點了點頭,說道:“信!”
周瑜臉上浮現出了笑容,說道:“你把諸将都叫過來,讓他們如此如此。”
……
甘甯意氣風發,率領關中戰船乘風破浪,浩浩蕩蕩殺向了蘆葦蕩。
“就是那裏麽?”
甘甯指着前面那處,與黃河相連的蘆葦蕩,輕聲問道。
“啓禀将軍,正是此地!”
甘甯笑了,兩排雪白的牙齒在晨曦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傳我軍令,封鎖蘆葦蕩入口,莫要讓東吳任何一艘戰船逃出來!”
“遵命!”
風撩起了甘甯的戰袍,他昂然站立在戰船之上,有一種大局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關中水軍封鎖了蘆葦蕩的入口之後,甘甯當即帶領大軍,浩浩蕩蕩殺進了湖泊裏面。
“全軍待命,派遣快船前去偵查東吳水軍動向!”
這個時候,甘甯反而不着急了,因爲他知道,如今的東吳水軍,根本翻不起任何風浪。
縱然周瑜有萬般算計,隻要惹惱了甘甯,一把火就能将整個蘆葦蕩化爲灰燼。
至于關中水軍,牢牢占據上風口,卻根本不怕大火波及到自己。
偵查的船隻過了許久才陸續回來,甘甯得到情報以後,頓時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你們是說,東吳水軍都忙着捕魚,根本沒有絲毫備戰的樣子?”
負責偵查的士卒答道:“正是如此。”
甘甯沉吟半晌,暗暗想道:“看來周瑜在突圍的時候,并沒有帶上食物,這才導緻東吳士卒,如今陷入了缺糧境地。”
“我本來還準備,一把火将蘆葦蕩燒個幹淨,可是東吳水軍既然成了如此模樣,卻也可以嘗試一下,将這些戰船都俘虜過來。”
另外一個偵查的士卒說道:“啓禀将軍,我們還在湖邊看到了一個登陸口。”
甘甯聞言大驚,失聲叫道:“莫非周瑜準備舍棄戰船,帶領東吳士卒從陸路逃走?”
那個士卒沉吟許久,這才能小心翼翼的說道:“雖然東吳水軍建立了一個登陸口,可是并沒有登陸逃跑的迹象。”
甘甯眉頭緊皺,百思不得其解。
“将軍,将軍!”
就在此時,從遠處傳來了一道聲音。
甘甯舉目望去,才發現一艘戰船,緩緩向這邊行駛而來。
在其身旁,還有一艘小型東吳戰艦。
“将軍,我們俘虜了一艘吳軍戰艦,船上還有一些東吳士卒。”
甘甯聞言大喜,急忙喊道:“快點将他們帶過來!”
甘甯知道了東吳水軍缺糧的窘境,再加上現在的東吳水軍,根本不是關中軍對手。
故此,甘甯才想要,将東吳戰船都俘虜過來。
隻不過,他現在對于東吳水軍的狀況,并不十分了解,這才有些猶豫不定。
可是現在,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那些俘虜來的東吳士卒,一定能夠告知甘甯不少東西。
兩艘戰船緩緩靠近,沒過多久就靠在了一起,幾個東吳士卒被押解過來,跪在了甘甯面前。
甘甯居高臨下看着幾人,道:“我問,你們答。”
“回答好了不僅可以活命,還有食物送給你們,如若不然,我并不介意刀下再添幾條亡魂。”
幾個東吳士卒聞言,都是臉色大變,齊聲說道:“将軍但問無妨,隻要我等知道的事情,定會如實道來。”
對于普通士卒而言,他們可沒有什麽風骨,隻要能夠活命,投降也不是一件值得羞辱的事情。
畢竟,亂世之中很多士卒,要麽是爲了混一口飯吃才參軍,要麽就是被強征入伍。
很少有士卒,乃是心甘情願成爲軍人。
甘甯看到幾個東吳士卒的表現,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道:“那就好。”
“現在告訴我,你們軍中是不是沒有了糧草?”
那幾個跪在地上的東吳水軍士卒,齊刷刷的點了點頭,說道:“由于逃出營寨比較匆忙,根本沒有時間帶上糧草。”
“故此,來到這片蘆葦蕩以後,兄弟們都不停捕魚,希望能夠果腹。”
“隻不過,有這麽多戰船進入蘆葦蕩,早就把魚吓跑了,雖然捉到了一些魚,卻根本不夠大家吃。”
“俺們兄弟幾個,直到現在還在餓肚子呢。”
甘甯臉上笑意更濃,對着身旁士卒揮了揮手,說道:“拿食物給他們。”
士卒不敢怠慢,急忙拿來了不少食物。
幾個東吳士卒看到了食物之後,兩眼頓時冒着綠光,恨不能現在就撲上去。
隻不過,他們性命都在甘甯掌握之中,倒也不敢貿然行事,隻是可憐巴巴的看着甘甯。
甘甯見狀擺了擺手,說道:“吃吧!”
幾個東吳士卒聞言,也顧不上其它,直接撲上去争搶食物,那狼吞虎咽的模樣,看得甘甯心法怒放。
“看來東吳水軍的确糧盡,不然的話,這些人也不會這幅模樣。”
别看甘甯顯得有些粗犷,實際上卻是心細如發,故意以食物試探這些東吳士卒。
假如他們表現稍微有些不對勁,甘甯就能看出一些端倪,隻不過這些士卒的表現,并沒有讓甘甯失望。
看着幾人狼吞虎咽的樣子,甘甯并沒有在這個時候詢問什麽,反而靜靜等待着。
直到幾人吃飽以後,甘甯才再次開口詢問:“既然軍中已經糧盡,你們爲何不領軍撤退,撇棄戰船從陸地上面逃跑呢?”
“難道就不怕,我們在蘆葦蕩将你們全部消滅麽?”
東吳士卒吃飽以後,說起話來更是底氣十足。
一個士卒搶先說道:“我們一開始都想從陸地逃跑,有些将軍也有這種想法。”
“這不,蘆葦蕩那邊還修建了一個登陸點,當時大家就準備丢棄戰船,從那個位置逃跑。”
“隻不過,大都督以及不少将領,卻不願意舍棄戰船,因爲這是咱們最後的一些戰船了。”
“如果沒有了這些戰船,咱們水軍基本就算沒了。”
“大都督的想法俺們自然了解,隻不過沒有人願意待在這裏等死,所以有很多兄弟們就開始鬧騰了。”
甘甯聽到這裏,卻是饒有興緻的問道:“既然你們開始鬧騰,爲何直到現在仍舊沒有離開。”
方才說話那人,聽到甘甯的話以後,才猛然想起眼前的這個男子,乃是自家敵人,當即變得有些猶豫。
甘甯眼中寒光一閃,猛然将手中大刀揮舞出去,将這個士卒的腦袋斬了下來。
鮮血,頓時将甲闆染成了紅色。
“啊!”
其餘幾個東吳士卒,見狀都是大驚失色。
他們沒有想到,剛才還好好說話的這個男子,不吭一聲就将人殺死。
他們驚恐的想要逃跑,卻發現四周都是關中士卒,臉色頓時吓得煞白。
甘甯斬掉一人腦袋,卻仍舊面不改色,反而微笑着對那幾人說道:“你們放心,隻要肯回答我的問題,就不會死。”
“這個人既然猶豫不決,就沒有了生存下去的資格。”
此時的甘甯,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隻不過看在幾個東吳士卒眼中,他們卻感覺遍體生寒。
“将軍隻管問,隻要小人知道,絕對知無不言。”
甘甯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說道:“那麽,就回答我前面那個問題吧。”
東吳士卒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答道:“一開始大家都在鬧騰,可是到了後來,大都督親自出面,告知我們一些事情,大家的情緒才被安撫下來。”
甘甯眼神一閃,問道:“什麽事情?”
東吳士卒答道:“大都督說過,要不了多久,聯軍就會派遣士卒帶領糧草前來。”
“不僅如此,荊州水軍也快要過來了。”
“隻要我們能夠撐過兩天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會有所改變。”
提到周瑜的時候,這位士卒臉上頓時露出了敬仰的神色,可以看得出來,東吳士卒對于周瑜,是真心愛戴。
隻不過,甘甯此時卻是心中一沉。
他本以爲,擊潰了東吳水軍以後,關中水軍就能縱橫黃河,襲擾聯軍後方了。
可他終究還是忘了,除了東吳水軍以外,荊州水軍也不是好相與之輩。
畢竟,荊州水軍能夠與東吳水軍抗衡那麽多年,戰鬥力又會差到哪裏?
隻是甘甯也知道,相比起東吳水軍,荊州水軍還是要差上一些。
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在占據長江上遊的情況下,屢次敗于東吳水軍手下了。
“告訴我,周瑜是什麽時候說這話的?”
那個士卒不敢有絲毫怠慢,道:“昨天。”
甘甯臉色大變,喃喃自語道:“昨天說的這句話,那麽荊州水軍,很有可能會在今天抵達此地。”
想到這裏,甘甯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從容。
并非他怕了荊州水軍,隻不過甘甯擔心,荊州水軍過來以後,自己就沒有機會生擒周瑜了。
“傳我軍令,全軍沖鋒,生擒周瑜!”
甘甯也想過,放棄東吳那些戰船,而後一把火将蘆葦蕩燒個幹淨。
可實地考察以後,才發現這個湖泊之中,并非到處都是蘆葦,而且那些長蘆葦的地方,水都比較淺,戰船行駛不易。
當然,一些小的戰船,還是能夠在蘆葦蕩附近行駛。
隻不過,東吳水軍大多數都沒有在蘆葦蕩中,可以看得出來,周瑜也在防備着甘甯用火攻。
“現在放火燒蘆葦,恐怕隻能逼迫周瑜等人,舍棄戰船從陸地逃跑,想要将東吳水軍全殲,卻是不太可能。”
甘甯站在戰船上,目光在諾大的蘆葦蕩之中巡視。
“若是先強攻東吳水軍,将他們逼到蘆葦蕩裏面,再放火燒之,東吳水軍必定難以幸免。”
甘甯向來都是那種雷厲風行之人,心中有了決定以後,當即将其付諸行動。
“咚咚咚!”
關中水軍的到來,早就驚動了東吳水軍,那些本來分散開來的東吳戰船,此時也都開始向周瑜那個方向彙聚。
“殺!”
甘甯霸氣四溢,率領關中水軍,向東吳水軍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周瑜始終站在旗艦甲闆上面,冒着箭雨鎮定自若的指揮着,東吳士卒也被主帥的氣質感染,拼死抵抗。
故此,哪怕關中水軍占據上風,短時間内也沒有辦法擊潰東吳水軍,更不能将他們驅逐到蘆葦蕩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