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内,張燈結彩,節日的喜慶氣息十分濃烈。
陳旭倚靠在庭院内的大樹底下,喃喃自語:“元興七年已經到來,經此一役, 諸侯應該再無進取之能。”
“隻是可惜了孝直與張任。”
法正非常年輕,陳旭還想要自己百年之後,讓法正輔佐陳政。
卻沒想到,法正終究沒有逃脫短壽的宿命。
“主公!”
陳旭正在暗暗傷懷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典韋的聲音,不由将腦袋轉了過去。
“兄長喚我何事?”
典韋道:“主公上奏的事情陛下已經應允,下诏追封法正爲翼侯, 追封張任爲忠義侯,二人爵位由他們長子繼承。”
聽到典韋的話,陳旭臉色才舒緩了很多。
逝者已矣,在這個亂世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陳旭不能讓二人活過來,隻能爲他們争取好處,讓他們的後人可以繼承這份榮耀。
是以,回到長安沒多久,陳旭就向天子表奏,要求冊封兩人爲翼侯與忠義侯。
陳旭點了點頭,道:“善待他們後人,若其中有才華者意欲出仕,可以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忠臣之後,自當能得到應有的補償。”
典韋轟然應喏,當即下去傳達命令。
目送典韋離開以後,陳旭又将吳迅叫來, 說道:“阿迅在我身旁曆練許久,也是時候獨領一軍了。”
“如今戰事停息,數年之内恐怕不會再動刀兵,你正好可以接管一彪人馬, 好在這些人中确立自己的地位。”
吳迅臉色大變, 急忙跪伏于地,說道:“末将願意永遠待在主公身旁,當作一員親兵。”
陳旭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來,撫其背曰:“讓你一直充當親兵,豈不有些屈才?我看着你長大,知道你的能耐,統領一軍絕對沒有問題。”
“阿迅莫要再推遲,明日就離開這裏,前去領兵鍛煉吧。”
吳迅還想再說什麽,可他也知道陳旭的性格,最終隻能默默無語,隻是眼中卻露出不舍之情。
陳旭牽着他的手,笑着說道:“又不是見不到我了,何故露出此等小兒姿态?”
吳迅有些哽咽的說道:“我擔憂主公安危。”
陳旭欣慰的看了吳迅一眼,說道:“天下之間能殺我者有幾人?更何況,有國輔兄保護,阿迅完全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吳迅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充當親兵,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陳旭不可能讓吳迅一直被埋沒。
過完年以後,關中再次忙碌起來,關中文士也有些焦頭爛額。
雖說前番那場戰争,關中軍力挫幾路諸侯,自己傷亡也不小,特别是益州之地,更是如此。
以益州現在的兵力,根本不能掌控全局,一定要重新征兵才行。
隻不過當初司馬懿用計,留下了将近五萬的荊州軍,很多荊州士卒爲了食物,都投降了。
這些人如果安頓不好,将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相反,若是能夠将他們成功洗腦,益州就能輕而易舉得到五萬士卒。
好在益州有司馬懿,陳旭倒也沒有太過擔心,相信經此一役之後,司馬懿也慢慢成長了起來,完全能夠獨當一面。
除此之外,那些從兖州遷徙來的百姓,現在也讓陳群焦頭爛額。
這個冬天爲了将百姓們安頓下來,官府花費了太大的代價,府庫中的錢糧都有些捉襟見肘。
最爲重要的是,這些百姓并非自願遷徙,對于陳旭并沒有多少擁戴之心,心中反而有些仇視。
很多人對于關中政策并不領情,這不由讓陳群安頓百姓的難度,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若是不能讓百姓歸心,恐怕這些百姓不但不會成爲關中助力,反而會成爲禍亂之源。
這一日,陳群前來面見陳旭,道:“主公擄掠的百姓太多,雖然河南尹與河内郡兩郡,勉強能夠将他們安頓下來,田地卻也會顯得有些緊張。”
“最爲重要的是,這兩個郡中百姓,幾乎都不怎麽擁戴主公,若是有人在暗中煽動個,恐怕會釀成大錯。”
“愚以爲,應當将這些百姓分散遷徙到其餘郡縣,這樣既能加快融合速度,也能将他們分化,引起禍端的可能性也會小上很多。”
陳群的想法很簡單。
陳旭治下百姓,對于官府都是十分擁戴,假如把這些擄掠來的百姓,分散到各個地方。
當他們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對于官府的贊譽之後,在潛移默化之中,很容易就能讓他們對官府産生好感。
而且把百姓分開,縱然有些人心思不純,想要鬧事也沒有可能。
陳旭聞言卻是眉頭緊皺,道:“如此一來,二次遷徙百姓,不僅會讓他們怨聲載道,恐怕還會消耗更多錢糧。”
“這些年關中雖然有了不少家底,也經不住這樣消耗啊。”
百姓們剛剛遷徙到這兩個郡城,雖然還沒有徹底安頓下來,多少有了一個落腳點。
再度遷徙,定會引起百姓們的恐慌。
至于再度遷徙的花費,也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不得不讓人操心。
陳群卻是說道:“長痛不如短痛,主公若是将這些百姓,全都聚集在河内郡與河南尹,沒有五年時間,絕對不可能得到他們的擁戴。”
“而且還必須保證在五年之内,給予這些人良好政策,他們也沒有被人煽動鬧事,才有可能讓這些人歸心。”
“如今諸侯并起,日新月異,主公又有幾個五年揮霍?若不能迅速讓這些百姓徹底歸心,又怎會有餘力再攻其餘諸侯?”
說到這裏,陳群臉色一肅,道:“現在将這些人分散遷徙,雖然短期會引起他們的抵觸情緒,這種抵觸總不會高過被擄掠之時。”
“哪怕會消耗很多錢糧,隻要他們能夠早日融入關中,消耗的錢糧又算得上什麽?”
陳群精通内政,非常清楚人口的重要性。
錢糧沒了可以再創造、生産,人口才是一個諸侯的根基,雖然關中現在剩餘的錢糧不多,可是隻要擠擠,終歸還是拿得出來。
陳旭聞言沉吟良久,這才下定決心,道:“此事全權交由兄長處理。”
陳群得到答複以後,也不再過多停留,當即心急火燎離開了,整個關中再度沸騰起來。
目送陳群離開,陳旭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歎。
對于關中,陳群可謂是盡心盡力,若是換成了其他人,絕對不會做下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隻不說雙方認親以後,陳群也歸于陳氏一族,他自然盡心竭力爲陳旭考慮。
關中強,則陳旭強,陳旭強,則陳氏興。
相比起陳旭,陳群這個漢代土生土長的士人,對于宗族的感情更加濃烈。
至此,關中上下開始發展生産,安撫百姓,征召軍隊,訓練士卒,根本沒敢有絲毫松懈。
雖說幾年之内,關中沒有能力再次發動大規模戰争,卻也不能妨礙關中備戰的激情。
就在整個關中,都風風火火投入内政發展的時候,一個消息從北方傳來,卻讓衆人心中驚駭。
卻說當時益州戰事危機,陳旭不得不放棄大好局勢,從豫州撤兵準備馳援益州。
那個時候,本來虎視眈眈牽制袁譚的陳宮,也率領王延、張遼撤退,隻有袁尚以及烏桓人,繼續與沮授交戰。
陳宮之所以撤退,乃是覺得袁尚已經占據整個幽州,又有逢紀、審配二人相助,縱然不能戰勝袁譚,也可以僵持許久。
以袁尚牽制袁譚,消耗冀州的實力,正是陳旭定下來的戰略。
如今這個戰略目的已經達到,陳宮自然不會再耗費并州錢糧,準備坐山觀虎鬥。
事實上,袁譚撤兵返回冀州以後,與袁尚交鋒幾場,雖然每次都占據上風,卻始終未能将袁尚擊潰。
雙方之間的戰局,也因此陷入了僵持之中,這正是陳宮樂見其成的事情。
隻是讓陳宮沒有想到的是,短短半月之内,幽州卻是風起雲湧,變化之快讓陳宮都感覺宛若生活在夢幻中。
原來,就在袁譚久攻袁尚不下之時,沮授卻向袁譚建議,招降審配、逢紀二人。
袁譚聽見這個建議,自然是滿口拒絕。
先不說能不能招降這兩個人,僅僅使他們背叛過自己,袁譚也絕對不會再收留二人。
隻不過沮授勸谏再三,并且曉以利害關系,又有許攸在一旁支持,袁譚才回心轉意。
得到袁譚許可以後,沮授仍不罷休,反而要袁譚承諾,當審配、逢紀二人投降以後,不僅不能爲難他們,反而要重用此二人。
袁譚也知道現在的冀州風雨飄搖,勢力比起以前減弱了很多,心中雖然不願,終究還是答應了。
隻不過,袁譚并不認爲,沮授、許攸能夠說服二人投降。
可是讓袁譚沒有想到的是,沮授、許攸二人喬裝打扮,冒險前去袁尚營中遊說審配、逢紀,居然成功了。
沮授與審配都是冀州名士,以前雖然有所矛盾,卻早就握手言和,關系十分親密。
許攸與逢紀乃是同鄉,都是荊州南陽人氏,私交也是很好。
當審配得知故人前來拜訪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當他看沮授以後,不由大驚失色。
審配差點直接将沮授抓起來,而後獻給袁尚,隻不過礙于往日情誼,倒也沒有那麽做。
審配将下人支走,當即問道:“公與何以如此大膽,敢孤身進入營中,就不怕我将你捉住獻給三公子麽?”
聽見了審配對于袁尚的稱呼,沮授臉上不由浮現出了笑容,說道:“我知道正南爲人,才敢孤身前來。”
看着沮授一臉笃定的樣子,審配也隻是苦笑幾聲,問道:“公與此來所爲何事?”
沮授當即正色道:“正南可知南方局勢?”
審配道:“公與試言之。”
沮授道:“陳文昭幾乎攻下整個兖州,将兖州境内人口擄掠一空,後來又斬殺兩員曹軍上将,聲勢駭人。”
“不僅如此,其子陳政又在益州斬殺龐士元、張益德,八萬荊州軍幾乎折損殆盡。”
說到這裏,沮授臉色非常凝重,說道:“正南可知,這到底意味着什麽?”
審配沉默許久,說道:“陳文昭大勢已成,諸侯難以抵擋。”
沮授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我知主公繼承冀州以後,因爲以前之事對于正南破有偏見。”
“隻不過,我卻知道正南忠于袁氏,絕對不願看到袁氏覆滅。”
“陳文昭分裂冀州,使得主公與三公子内耗不斷,這種簡單計策正南不會看不明白。”
“我也知道,正南投奔三公子,實屬無奈之舉。”
“可是正南有沒有想過,再這麽消耗下去,根本無需陳文昭出兵,冀州早晚都會崩潰,老主公留下的袁氏基業,也會轟然倒塌。”
“難道這種情形,就是正南願意看到的結果麽?”
審配聞言沉默不語,隻不過臉上卻露出了痛苦、掙紮之色。
沮授見狀心中一喜,繼續趁熱打鐵說道:“主公經曆過兖州戰事,已經成熟了許多,深知如今的冀州勢單力薄。”
“你二人離去相助三公子,主公非但沒有心懷怨恨,反而有愧疚之心。”
“主公曾經對我說過,若非自己緣故,又怎會讓正南與元圖離開?”
随後,沮授更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誘之以利,終于說動了審配。
事實上,沮授之所以能夠成功,乃是因爲審配忠于袁氏,他也知道如果繼續這麽僵持下去,袁氏早晚都會滅亡。
而且這段時間,袁尚的所作所爲,也讓審配有些失望。
掙紮再三以後,審配終于下定決心,準備再次投奔袁譚,相助袁尚守住冀州基業。
許攸那邊,由于兩人私交緣故,再加上袁譚的許諾,說服逢紀更加容易。
就這樣,審配、逢紀二人臨時反水,在一場戰争中直接設計,讓袁譚生擒了袁尚,烏桓騎兵也逃回幽州東部。
至于郭圖與鞠義,卻在陣中被殺。
隻不過審配、逢紀二人,卻要求袁譚留下袁尚性命,袁譚雖然心中不願,卻也不敢再寒了兩人之心。
袁尚被俘以後,幽州很快就被袁譚平定,袁譚也信守承諾,開始重用審配、逢紀。
至于袁尚,卻在幽州被袁譚占據以後,自刎而死。當然,袁尚真正的死因,卻是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