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率領帳下的三千騎兵,渡過滋水來到了石臼(jiu)河的西岸。
中國地勢西高東低,是以河水大多都是自西往東流動。但是常山國境内,卻有一段河流連北通南,把滋水與滹沱河連接在一起。
三條大河相連, 形成了一個‘工’字。而石臼河,正是‘工’字中的一豎。
史書記載,永平年間,朝廷下令疏理滹沱河和石臼河,從都慮直到羊腸倉,想使這兩地之間通漕運。
太原的官吏百姓苦于勞役, 連續多年沒有完成, 漕運所經過的三百八十九個險要的地方, 前後落水淹死的人不計其數。
石臼河道之險,由此可見一斑。
擔任向導的是一個投奔陳旭的山賊頭子,他本來就在房山一帶落草爲寇,對本地情況了如指掌。
向導指着前面的石臼河說道:“渠帥,過了此河,便是靈壽境内。官兵屯于靈壽,想要追擊我軍,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乃是先行北上,渡過滋水,再向西追趕;第二條乃是直接西進,先過石臼河,再過滋水。”
“前者雖然繞路,但是地勢平坦, 道路寬廣,适合大軍行動;後者路程雖短,卻多小路,更要接連渡過兩條大河。”
話畢,向導不再言語。
他以前雖然是個小山頭的山賊頭子,但是來到黃巾軍之後,卻不敢再強自出頭。
因爲他知道,現在的黃巾軍渠帥,是連皇甫嵩都能斬殺的狠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舍棄自己的山頭,前來投奔黃巾軍了。他看中的,正是黃巾軍的前程。
陳旭聞言,默然不語。
向導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下之意,卻是認定官兵會走第一條路。
白饒當初率領衆多前來投奔陳旭的人馬,走的就是第一條路。陳旭是爲了早日前來攔截官兵,才抄近路過來。
但是行軍之後,陳旭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多麽愚蠢。
這條道路雖近,卻非常不好走,再加上渡過兩條大河花費了很長時間,直到今日,他才來到了石臼河河畔。
好在官兵隊伍中出了一點問題,在靈壽耽擱了兩天。陳旭這才沒有誤了大事。
“第一條路四周多平原,若是官兵選擇這條道路,我率兵前去襲擊,才能發揮出騎兵的優勢。”
“假使官兵選擇第二條路,我縱然想要率兵攔截,恐怕也會力有未逮。”
“還好官兵在此地耽誤了兩日,縱然現在起兵追擊,也絕對無法追上白饒他們了。”
想到這裏,陳旭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沒想到曾經無意識的舉動,居然會爲官兵制造這樣的麻煩。
原來,官兵由于前段時間行軍過快,後勤人馬早已跟不上了。
按理來講,這對于官兵并沒有任何影響。因爲盧植持節爲朝廷平定叛亂,他每到一處,都可以從當地征調糧草。
但是常山國先是被褚燕率軍劫掠一空,後來陳旭更是打破了很多縣城,将城裏的糧草辎重全部帶走。
如此一來,這就使得官兵無法在當地征糧。沒有了糧食,官兵到達靈壽之後,自然就開始裹足不前。
兩日下來,在盧植的催促之下,糧食才運到靈壽,堪堪隻夠大軍的幾日消耗。
若是不繼續從遠處縣城征調糧草,官兵必定會陷入缺糧的境地。
靈壽城,盧植看着斥候帶來的信息。想到官兵再也無法追上西進的黃巾軍以後,不由悶悶不樂。
朝廷讓他率兵平叛,但是他來到冀州以後,未立寸功。
若是等到黃巾軍全部躲入太行山脈之中,官兵再想派兵圍剿無異于癡人說夢。
現在就連褚燕那支隊伍,進入了中山國境内以後,也開始往東逃竄。若是再過些時日,恐怕這兩撥人馬都會藏于山中。
到時候,盧植所謂的剿滅叛亂,就成了一個笑話。
将近年關,天氣越發寒冷。盧植一身戎裝立于門口,寒風吹過,他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一陣腳步身傳來,盧植舉目望去,發現劉備帶着關羽、張飛前來。
劉備上前,向盧植行了一禮,說道:“将軍,我軍耽誤幾日,黃巾賊已經離太行山脈越發靠近。若是果真等他們遁入山中,豈不是再也沒有機會剿滅賊人?”
盧植亦是說道:“我也正爲此事發愁,奈何賊人攻破了幾個縣城,将城中物資劫掠一空,使得我軍補給困難。”
“再加上陳賊擊敗義真,使得官兵大多心存畏懼。如今更是年關将至,士卒思鄉之意濃烈,軍士更是毫無戰心。值此情形,如何追擊賊人?”
話畢,盧植歎息不已。
劉備三人聞言,亦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報!”
就在此時,一個官兵飛馬來到縣衙,老遠就對着盧植大聲喊道:“黃巾渠帥陳旭,率領三千騎兵渡過石臼河,往靈壽縣城撲來。”
盧植、劉備等人聞言一愣。
他們都沒有想到,面對兩萬官兵精銳,黃巾軍既然不思逃跑,反而想要主動攻擊。
張飛性子有些急躁,當即大聲叫道:“我張益德正愁不能建功立業,卻不想賊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将軍若是出戰,某願當做先鋒,必定要将陳賊腦袋砍下獻給将軍。”
劉備見狀,拉了了張飛的衣袖,斥責道:“陳旭起事以來,屢戰屢勝,又豈是易于之輩?益德休要輕敵!”
不想,盧植聽到張飛的話,卻是大喜過望。他開口說道:“益德勇冠三軍,當得起先鋒之職。”
而後他對一旁的親兵說道:“傳我軍令,盡起三軍,準備出城迎敵!”
盧植正爲不能與黃巾軍交戰而發愁,卻不想陳旭居然自動送上門來。他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如何不喜?
至于可能會戰敗之事,盧植卻從來沒有想過。
他乃當世大儒,用兵往往都是堂堂正正。在他看來,騎兵縱然厲害,卻終非主戰兵種。
騎兵出現的曆史非常悠久,但是除了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以及漢武帝時期,爲了北擊匈奴才大規模建立騎兵以外。
其他時代,中原的戰事大多都以步兵爲主。
不管是趙武靈王,還是漢武帝,他們之所以創建騎兵,大多都是爲了對付北方的遊牧民族。
北方多爲草原荒漠,地勢廣闊平坦,利于騎兵奔襲、沖鋒。
但是中原争霸的戰争中,相比較而言,騎兵的作用就會大大降低。
騎兵的造價太貴,對于糧草的消耗也是非常之大。
而且中原之地多城池、田地、樹林、河流,有時還會有山地。而這些地理的因素,卻是華夏騎兵不能發展起來最重要的原因。
若是兩軍對壘,隻要士卒精銳,将軍睿智,哪怕以步卒對騎兵,亦可絲毫不懼。
步卒将領完全可以依靠有利地形,克制騎兵強大的機動性、沖擊力。
就比如,斥候偵察到了敵人的騎兵以後,完全可以在樹林之中,于田埂之間布陣。在這種地形之下,騎兵的優勢就會完全喪失。
即使在空曠的平原,隻要事先準備,多造拒馬,廣挖陷馬坑,再輔以步兵方陣。以步卒對騎兵,仍可絲毫不懼。
再加上騎兵隻能突襲,卻無法攻城,這就更加使得騎兵的作用大大降低。
騎兵在中原之地真正的作用,大多還隻是爲了偵查、突襲以及追殺敵人。
那些敢用騎兵沖擊步兵方陣的将領,要麽是不知者不畏,要麽就是完全不通軍事。
哪怕後世極富盛名的金國鐵浮屠,對上真正精銳的嶽家軍,還是毫無勝算。
騎兵真正的優勢,就是在于其強大的機動性。騎兵對步卒,若有機會就還可以趁機偷襲。
沒有機會的話,隻需拍馬逃跑,步卒也絕對無法追上騎兵。
這也是爲何,北方的遊牧民族每年南下打草谷,漢軍卻是毫無辦法了。
若是真正的兩軍對壘,以大漢步卒之精銳,完全可以硬撼異族騎兵。
但是由于步卒根本追不上騎兵,所以他們才會眼睜睜地看着異族南下燒殺掠奪。
“咚!咚!咚!”
戰鼓之聲隆隆作響,盧植率領官兵出城結陣,等候黃巾軍騎兵的到來。
漢軍以高大的盾牌、長矛爲主,步成了整齊的方陣。在方陣前面,還隐藏了很多細小的坑洞。
若是陳旭敢率領騎兵沖鋒,先不說他們會被步兵方陣撞得頭破血流。哪怕是那些隐藏的地上的陷馬坑,也會成爲騎兵的催命符。
馬匹奔跑的時候,隻要一個蹄子陷入坑洞之中,整個馬腿都會由于巨大的慣性被折斷。
那個時候,所謂的騎兵,就會變得人仰馬翻。
這個時候的漢兵,絕對不是宋朝那些腐朽堕落的兵卒。他們不會像那些宋朝士兵一樣,遠遠聽着敵人騎兵的馬蹄聲,就會吓得四散而逃。
大漢的精銳步卒,永遠不怕沖鋒的騎兵。他們所怕的,隻是騎兵永無休止的騷擾。
“踏踏踏!”
沒過多久,一撥人馬由遠至近。一時間,整個大地都仿佛在震動着。
“嗬嗬!”
官兵用武器敲打着盾牌,發出沉悶的響聲。他們大聲的呐喊,完全淹沒了黃巾軍的馬蹄之聲。
他們雖然不願奔襲求戰,但是并不代表他們畏戰。大漢雖然腐朽,但是那支揚名天下的軍隊,卻仍舊有着自己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