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
那員沒有逃走的偏将,聲嘶力竭地喊着。
“将軍!”
那三百親兵以及一百尚未逃走的官兵,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将軍,現在既然被人挑在了半空之中。
“喝!”
陳旭奮力一抖長槍, 皇甫嵩的屍體就抛向那員偏将。
偏将扔掉手上的武器,奮力接住皇甫嵩的屍體,然後下馬抱着皇甫嵩的屍體,失聲痛哭起來。
那些官兵仇視的看着陳旭,臉色猙獰,他們渾身上下醞釀着濃烈的殺氣,想要拼死一戰,爲皇甫嵩将軍報仇。
黃巾軍看到皇甫嵩這個大仇人被渠帥殺死,紛紛揮舞着武器, 大聲歡呼起來。
“渠帥,下令沖鋒吧,殺光這些官兵!”一個士卒來到陳旭面前,大聲喊道。
“殺光官兵!”一千黃巾士卒高聲呐喊着。
東風依舊,但是火勢越來越小,現在幾乎已經快要熄滅了,滾滾的濃煙也開始消散。
陳旭望着四百官兵通紅的眼睛,大聲喝道:“撤!”
陳旭這道命令,不僅是黃巾軍,就連官兵也都感覺莫名其妙。
但是陳旭并沒有解釋什麽,他直接調轉馬頭,拍馬往其他方向奔去。
其餘的黃巾軍, 雖然不願放掉眼前的四百官兵,但是主帥都下了命令,他們又怎能違背?
一時間,這片戰場隻留下了皇甫嵩的屍體, 以及那些眼神迷茫的官兵。
他們本來滿懷仇恨, 想要拼死一戰,然後追随皇甫将軍而去。但是,黃巾軍的突然撤退,卻讓他們鼓起的勇氣,全部消散一空。
他們圍在皇甫嵩的面前,看着這個死不瞑目的大漢名将,哭聲震天。
黃巾軍離去了,吳淩心中卻滿是憋屈,他忍不住問道:“渠帥,爲何要放掉那四百人?”
田豐騎在馬上,臉上也有些憂傷。
他雖然不滿皇甫嵩濫殺無辜,但是,皇甫嵩畢竟是大漢的一代名将。他爲個這個帝國殚精竭慮,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東風嗚咽着,滹沱河的河水奔騰不息,大風卷起的浪花,用力拍打着河的西岸。
它們奮力的擡起頭,似乎要瞻仰一下這個逝去的大漢名将。
陳旭勒住戰馬,看着尚顯黑暗的天空,似乎看到一顆流星滑落,墜落在遙遠的天際。
“莫非這就是将星隕落?”陳旭在心中暗暗歎息着。
調轉馬頭,陳旭看着皇甫嵩戰死的地方,沉聲說道:“官兵雖敗,但是皇甫嵩身旁尚有四百大漢精銳騎兵,若他們不畏生死,奮力一戰,我等雖然能夠獲勝,卻也會損失慘重。”
“這也是爲何,我一開始沒有下令沖鋒,反而要與皇甫嵩單挑。”
“皇甫嵩對于漢室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他認定我乃漢室的心腹之患,想要置我于死地。”
“但是,他也知道,憑借他手上僅有的四百人馬,想要戰勝我等,絕無可能。”
“當他聽說我想要與他單獨一戰的時候,才會那麽痛快地答應。”
“因爲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若是不能趁機将我斬殺,他就永遠失去的機會。”
“所以在單挑一開始,他就心存死志,每次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衆人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他們剛才還都疑惑着,自家渠帥爲何會找皇甫嵩單挑。
陳旭繼續說道:“皇甫嵩戰死,他的帳下那四百官兵就已經成了哀兵。若是我等逼迫過甚,這些人必定拼死反抗。”
“如此一來,我等縱然能夠消滅這些官兵,也絕不輕松。”
“你們都是我陳旭的兄弟,我不願意看到你們中間的任何一人,戰死沙場!”
黃巾軍聽到渠帥的話,心中全都感動不已。他們臉色漲得通紅,大聲喊道:“我等絕不畏死,願與官兵一戰。”
陳旭環顧衆人,放聲大笑,反問道:“我若戰死,爾等當何去何從?”
士卒們聞言,大驚失色,紛紛說道:“渠帥有黃天庇佑,又如何會戰死?”
“若是渠帥果真遇難,我等亦會追随渠帥!”
聽到士卒們的話,陳旭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說道:“爾等尚且願意随我同生共死,何況皇甫嵩帳下士卒乎?”
“皇甫嵩雖然殘暴、嗜殺,但是他的統兵才能卻仍舊值得稱贊。他屢戰屢勝,早已深得軍心。”
“如今皇甫嵩戰死,他的帳下親兵又豈會獨活?”
黃巾軍聞言,面面相觑。
皇甫嵩的屍體旁邊,那員偏将用手爲皇甫嵩合上了眼皮。他抹了一把眼淚,大聲說道:“将軍既死,我等又豈能獨活?”
話畢,他拔出利劍自刎而死。
皇甫嵩的三百親兵,看到主将與偏将全都死去,也都紛紛拔出佩劍,大聲喊道:“願随将軍赴死!”
而後,衆人盡皆自刎而死。
其餘一百官兵,有五十幾人臉上猶豫了一下,想起了皇甫嵩平日對他們的好,亦是大聲喊道:“願随将軍赴死!”
東風停了,西北風再次呼嘯起來,那凜冽的寒風,嗚咽的聲響,都好似蒼天的哭泣。
官兵之中,還剩下将近五十人,他們雖然也想一同赴死,但是終究沒有自殺的勇氣。
衆人全都呆立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有一人說道:“若是我等全都自刎此地,何人能夠爲皇甫将軍收屍?”
“我等當留得可用之身,将皇甫将軍的遺體帶回京城!”
“對,對,将皇甫将軍的遺帶回京城!”
這些官兵好似爲自己找到了不死借口,紛紛應和着。
“轟隆隆!”
就在此時,陳旭帶着一千黃巾軍騎兵,再次沖殺過來。那些尚未自刎的官兵,全都心中大駭。
人呐,一旦起了畏死之心,就再也無法鼓起勇氣。
他們看着黃巾軍氣勢洶洶地殺來,也顧不得帶走皇甫嵩的屍體,呐喊了一聲,四散而逃。
“傳我軍令,趕盡殺絕!”
對于這些貪生怕死之輩,陳旭沒有絲毫憐惜,下達了殺無赦的命令。
一千人圍剿五十人,沒過多久,這些人的頭顱就成爲了黃巾軍的戰功。
現實是如此的諷刺,他們若是剛才能夠鼓起勇氣,與其餘的官兵一起赴死。他們雖然死了,仍然能夠得到别人的尊重。
但是,他們退縮了,卻仍舊沒有逃得性命,卻背上了貪生怕死的罵名。
也許,逃跑并不可恥;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從他們自身的角度而言,這樣做,有錯麽?
沒有錯,絕對沒有錯!
但是在這個注重氣節的年代,有時候,活着比死更難受。
“吳淩,你再帶領五百人前去打掃戰場,追殺那些潰散的官兵。記住,對于那些活着的戰馬,一定要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感受到了渠帥的信任,吳淩一挺胸膛,大聲說道:“遵命!”
陳旭派吳淩出去帶兵,固然有鍛煉他的意思,但是未嘗是因爲,手上沒有可用之人的緣故。
先前他派出去了兩千黃巾軍,讓他們前去追殺潰敗的官兵,早已将帳下的小帥全都分派了出去。
現在他的身旁,已經沒有了可用之人。
陳旭下馬,來到個皇甫嵩與那些自刎的官兵屍體旁,給他們深深作了一揖。
陳旭身後的黃巾士卒見狀,也學着渠帥的樣子,爲死去的官兵作揖。
無論生前有多大的仇恨,他們能夠以這種方式死去,都是一群值得尊重的漢子。
他大喝一聲,說道:“諸位兄弟聽令,将這些官兵全部埋了。人死爲大,他們是可敬的,我等還是讓他們入土爲安較好。”
而後,陳旭臉上掙紮了一下,仍舊走到了皇甫嵩的面前,直接将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對于陳旭的舉動,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田豐更是失聲叫道:“皇甫将軍既然已經戰死,你爲何還要如此行事?”
瞥了田豐一眼,陳旭說道:“他的腦袋還有用處。”
話畢,陳旭也不多言,直接将皇甫嵩的腦袋綁到了戰馬之上。
田豐見狀,不再言語。
從道理上來講,既然殺死了敵人,他們的腦袋就是勝利者的戰利品。陳旭的行事,别人沒有資格指責。
但是從感情上來講,皇甫嵩是個值得尊敬的名将,他縱然戰死了,也不該侮辱他的屍體。
陳旭沒有過多的解釋,他來到田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人無信而不立,先生可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
田豐一愣,這才想起與陳旭的賭約:若是黃巾軍能夠擊敗官兵,斬殺皇甫嵩,他就認陳旭爲主。
可是,投身黃巾,真的能夠成就大事嗎?
田豐在心中回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見聞。
他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剛剛及冠的男子,他有着高超的統帥能力,無與倫比的智慧,以及遠超常人的眼光。
他仁慈而冷血,膽大而心細,更有着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博大的胸懷,以及氣吞山河的壯志。
抛開他黃巾軍的身份來講,這個人,又何嘗不是他田豐苦苦尋覓的明主?
想到這裏,田豐不再猶豫,他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屬下見過主公!”
這一聲‘主公’,就代表了田豐的忠誠。
陳旭知道,眼前這個正直而睿智的三國頂級謀士,從此以後,就打上了他陳旭的标簽。
他大喜過望,一把扶起田豐,說道:“我得先生,猶如高祖得子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