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最終都将手上的武器收了起來。
他們知道,面對五百全副武裝的黃巾軍,他們若是反抗,無疑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并且他們以前有很多人都加入過太平教,從心底來講, 對于這些黃巾軍,他們有一絲親切的感覺。
“玲兒嫁給你了?”
卻不想,田豐聽到陳旭說他是張角的女婿以後,突然出聲問道。
對于田豐的反應,陳旭有些莫名其妙:“莫非田豐暗戀玲兒?”
心中雖然八卦地想着,陳旭口中卻是答道:“正是如此。”
田豐聞言,捋了捋稀稀疏疏的胡須, 仔細打量了陳旭一番,才開口道:“我曾與大賢良師成爲忘年之交,雖然他成爲反賊之後,我已經與他再無絲毫瓜葛。”
“但是玲兒畢竟曾經稱呼我爲世叔,我本以爲她家大人會将她許配給一個普通人,讓她過着甯靜的生活。卻不想,終究還是将她嫁給了你這個反賊。”
陳旭聽到田豐叫自己反賊,臉色沒有絲毫改變,倒是其餘人臉色微動。
那些留在村落的本地黃巾軍,他們雖然敬仰田豐,但是聽到他一口一個‘反賊’的稱呼自家渠帥,這些人臉上也都有些不滿。
至于其餘百姓,他們也生怕田豐會激怒這個黃巾軍的首領,爲村來帶來災難,也都頻頻向田豐打眼色。
田豐在說話的時候, 就用眼神偷偷打量陳旭, 看到他自始至終并無惱怒的神色, 不由心中暗暗稱奇。
田豐作爲三國時期的頂級謀士,又豈會是那種不知進退之人?
他之所以不斷激怒陳旭, 是因爲他聽過陳旭的名聲,料定陳旭不會爲此遷怒衆人。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面對自己言語上的不斷冒犯,陳旭居然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如此,他不由對陳旭高看一等。
其實,陳旭來自後世,早已聽聞過田豐的名聲,知道他心直口快。
曆史上的田豐,正是爲此才郁郁而不得志,最終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陳旭每每讀到此處,總是歎息不已,在心中大罵袁紹沒有容人之量。
他聽聞田豐的話,心中自然也不會太過好受。但是他覺得,若想成就大事,就先要學會喜怒不形于色。
此外,成大事者,當有廣闊的胸襟,不以自身的喜怒而魯莽行事。
當年曹操攻打徐州,卻不想因爲他曾經殺死名士邊讓之事,使得兖州很多士人背叛曹操,最後迎接呂布進入濮陽。
當時有一個人名叫魏仲,曹操以前非常厚待他。
曹操聽聞呂布攻占兖州之後,就對其餘的人說:“别人也許會背叛我,但魏仲絕對不會。”
他沒想到的是,後來魏仲也背叛了自己。曹操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非常生氣,但是後來俘虜到魏仲後,不但沒有殺他,仍然待他甚厚。
曹操的如此舉動,更是收買了很多人心,他們會這麽想:“曹公連背叛過他的人,都能夠如此器重,更何況我等本就忠于曹公?”
自此,他部下的很多将領就對他死心塌地。
宛城之戰,張繡先是投降曹操,後來又反叛,殺死了曹操的的兒子曹昂,并且還有他最疼愛的侄子曹安民。就連曹操帳下大将典韋,也爲了保護曹操而戰死。
但是,張繡後來再次投降曹操的時候,曹操不但沒有絲毫怪罪,反而牽着張繡的手,一起參加宴會,并讓自己的兒子曹均娶了張繡的女兒,而且封張繡爲揚武将軍。
兒子、侄子、手下大将都被張繡殺死,就連曹操自己也差點身首異處,他會不恨張繡嗎?
肯定恨!但是曹操之所有能夠成就大事,就是他有常人沒有的胸懷與氣度。
陳旭雖然比不上曹操,但是随着經曆越來越多的事情,他也變得越來越沉穩。
聽聞張玲喊田豐世叔以後,陳旭心中有些愕然。而後,他連忙向田豐作揖行禮,口中喊道:“見過世叔。”
聽到陳旭喊自己‘世叔’,田豐有些似笑非笑地盯着陳旭。
陳旭雖然被田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是面不改色,口中振振有詞:“我乃玲兒良人,先生既是玲兒世叔,就是旭之世叔。”
陳旭深知,想要讓田豐投奔黃巾軍,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哪怕他将田豐綁走,依照田豐的性格,也不見得會投降。
爲了能夠拉近與田豐的關系,陳旭也豁上了臉皮,向這個隻比自己大幾歲的人喊‘世叔’。
這個時候,就連陳旭自己都很驚訝。他沒想到,不經意間,自己的臉皮已經厚到了這種程度。
既然陳旭已經向田豐執了晚輩禮,田豐就不能再繼續拿捏下去了。
說到底,他與張角乃忘年之交,雖然在張角扯旗造反以後,他就與張角斷絕了關系。
但是,他一直都細細關注的黃巾軍的動向。當他聽聞張角病死的消息以後,對着夜空嗟歎不已,而後一夜無眠。
就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斷定,黃巾軍離敗亡的日子不遠了。
他沒想到的是,黃巾軍中會橫空殺出一個陳旭,屢次與官兵交戰卻不落下風。
爲此,他還特意收集到了很過關于陳旭的消息。
當他看到陳旭曾在橋玄門下學習兵法、策略,以前更是擔任過濮陽義兵首領,大敗黃巾軍以後,他的心緒更是久久難以平複。
一個這樣的人才,卻被十常侍活生生地逼到了黃巾軍的陣營之中。若是大漢再如此下去,真的還有救麽?
陳旭被田豐邀請到了他的家中,田豐待在巨鹿縣城,雖然通過各個方面打聽黃巾軍的事迹。但是,相比于真正經曆過這些事情的陳旭,他所得到的消息,還顯得有些片面。
田豐腹藏詩書才華,胸有大志,他時刻度關注着天下的動向。
今日見到陳旭以後,就不由向他詢問起了,黃巾軍與官兵交戰的詳細情況。
田豐但有所問,陳旭都不推遲,一五一十将自己經曆的事情講了出來。他既沒有誇大事實,也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在幾場戰争中的作用。
不得不說,田豐是一個非常好的聽衆,他從來不打斷陳旭的講訴。
即使心中有些疑問,他也會在陳旭停頓下來的時候詢問。
兩人跪坐在屋中,秉燭夜談。
案幾上放了一個圓盤,圓盤裏面注滿了植物油。
圓盤的中間,有一根被動物的油脂浸泡過的燭。燒的時間長了,燭中就有了很多圓形的小紅心,火光也不如以前亮堂了。
田豐拿起一個小木棍,撥了兩次燭,那些小紅心都掉落了下來,暗淡的火光再次明亮了起來。
東漢時期,雖然已經有了蠟燭,但是蠟燭應用的範圍并不廣,隻有極少數貴族才能夠使用。
不僅如此,就連普通的油燈,百姓家中都用不起。
煤油燈是清末才從外國引進到中國的,漢代的油燈用得都是植物油。普通百姓連吃飯都舍不得放油,又怎麽會使用油燈?
所以,每到晚上以後,很多家中都是一片黑暗,早早前去睡覺。
田豐撥弄完燈芯以後,聞着油燈燃燒後的氣味,皺了皺鼻子。此時,陳旭的講話也已經接近尾聲。
他聽陳旭說,準備救援完畢下曲陽的黃巾軍以後,就帶領他們藏在山中,靜待天下大變之時,田豐在心中,細細思量着這種方法的可行性。
過了半晌,田豐目光灼灼地盯着陳旭,問道:“你就這麽肯定,天下一定會大亂?”
聽到田豐的質問,陳旭有些啞口無言。他從曆史上知道,這個天下将會大亂,但是,該怎麽跟田豐講呢?
畢竟,如今的大漢雖然腐朽,但是幾百年的積威猶在。黃巾起義雖然看似浩大無比,卻也不過疥癬之癢,被大漢消滅也是遲早的事情。
整理了一下思維,陳旭說道:“亂天下者,并非是我黃巾軍,反而是大漢的世家大族。”
猛然聽到陳旭的話,田豐身體一僵,他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被陳旭看在眼裏。
陳旭心中暗喜,繼續說道:“黃巾雖不足爲慮,但是在鎮壓這次起義的過程中,大漢各個州郡的地方勢力,卻被大大增強。”
“不管是他們真的爲了鎮壓黃巾而招募義兵,還是爲了渾水摸魚,趁機擴充自己的勢力。”
“當黃巾被消滅的那一刻,整個大漢帝國,勢必會形成主弱臣強的局面。”
陳旭越想越覺得有理,他大聲說道:“長久以來,十常侍、外戚輪流專權,士大夫的利益遭受巨大打擊,他們心中又怎會沒有怨言?”
“一旦朝中風雲變幻,則各個地方的野心家,必定會趁勢而起。屆時,整個大漢才将是真正的烽火遍地。”
田豐靜靜聽着陳旭話,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作爲三國的頂級謀士,更是以精準的戰略眼光而聞名後世得田豐,他如何會看不到這些?
大漢,真的要變天了!
百姓與豪強的矛盾,士族、外戚與宦官的矛盾,幾乎已經到了不可調解的地步。可以說,所有人都想扳倒對方,獨掌大權。
現在缺乏的,隻不過是一個引子。隻要有一個火星出現,必定會将這種錯綜複雜的矛盾引發。
搖了搖頭,田豐沒有反駁陳旭的話,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你認爲,以黃巾軍的實力,能夠在亂世中趁亂取粟麽?”
聞言,陳旭臉上的笑容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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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