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衰千古事,枯榮一江水。”
就在閻行感慨世人多愚的時候,有人在他身後吟了一句詩,然後,就見一個面容俊朗,豐神儒雅的文士模樣的年輕人,頭上一綸綸巾,手搖羽扇,後面跟着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少年,出現兩人面前。
“兩位請了,不知可否共居一桌?”年輕人朝閻行拱了拱手。
閻行目光一縮,然後又舒展了開來,卻并未答話。
龍五卻有些不高興了,指着旁邊不悅道:“那裏不是有空的嗎,偏偏要跑到我們這裏尋不自在?”
年輕人不以爲意,輕笑道:“雖有他處,奈何這邊風景獨好。”
就算是普通的城郊的一個小茶肆,閻行也選了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背靠着茶棚的一根柱子,正前方湍水橫流,左邊是縣城方向,右邊是官道,既不引人矚目影響視野,又可以攻守兼備進退随意。
年輕人說風景這邊獨好,倒也沒說錯。
閻行适時的擡手制止住了龍五怒火,順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嘴上卻沒有說一個字,而是回手端起了茶碗,自顧自的品茗起來。茶碗雖然有些粗劣,有些和閻行的優雅喝茶姿勢不太相稱,可是茶碗敞口,茶香四溢。
那俊秀青年,聞着茶香,忍不住抽動了兩下鼻翼,邊坐下邊感慨道:“沒想到在這偏僻小縣,還能見到蜀中的清茶,公子果非常人也!”
龍五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會是過來找事的吧。閻行不說話,他也不好有所表示,隻能悶頭喝茶。
劉璋弄的清茶,如今在大漢境内還沒有完全流行起來。一是因爲産量較低,二是價格較高。産量低價格高,一時半會就難以普及開去,除非這種新茶的制作方法被外面大量模仿偷師,市面上出現大量的同類産品,才可能真正普及到普羅大衆。如今喝得起清茶的,都是一些貴族世家富商大戶。
閻行聞言倒是愣了一下,迅即就不爲所動,沒有理會,繼續一邊品茗,一邊朝對面遠處的河邊望去。遠處的湍水橫流,白花花的河水,伴随着熙熙攘攘的百姓的歡聲笑語,在春日上午的暖光中,有一種讓人心神沉靜的意境。
年輕人再次打破了這份靜谧,拱手道:“不知道能否跟公子讨杯茶喝?”
閻行終于有點兒愠怒了,斜了青年一眼,不悅道:“這位公子,既然如此不客氣,一碗茶水傾蓋相交也未嘗不可,不過,既然禮下于人了,折節相交于未識,沒有點兒幹貨拿出來,你可别怪我回頭翻臉。”
後面的聲音有些陰冷。
跟在青年後面的那個童子,被閻行後面冰冷的話吓得縮了一下脖子。
閻行說完上面的話,從懷裏拿出一個錦袋,打開以後,很吝啬地從裏面捏了五六粒茶葉,放在了一個空茶碗裏,旁邊的龍五急忙提過熱水壺,将開水注入到茶碗之中。
袅袅水汽升起,年輕人輕嗅了一口,有些陶醉道:“果然是好茶。”
閻行看着他,眉頭皺了又皺,這個年輕人很俊秀,和馬超是兩種形象。馬超長得也很好,有西涼錦馬超之稱,不過馬超是俊朗,這個年輕人是俊秀,骨子裏透着一股儒雅,讓人難以一下子生出脾氣發出怒火來。
“說吧,你故意前來搭讪,又是賣乖,又是讨茶,總該有所圖吧,要是說不出什麽來,恐怕大家面上會不好看吧?”閻行的手指輕扣着桌面,冷冷道。
年輕人放下茶碗,擡起頭,微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何必那麽見外。兩位怕是外鄉來的吧?你們不必急着否認。南陽郡屬于荊州,已經算是南方了,這裏三月的天氣已然是比較暖和了,而這位公子身邊還帶着裘衣,必然是剛從或者北方或者西北過來的。”
閻行不動聲色,龍五則神色一冷,道:“你什麽意思?”
“很簡單,你們看城門那裏,比平時多了三倍的崗哨。知道爲什麽嗎?就因爲益州牧劉璋公開對成都叛亂的頭目趙韪下達了追殺令,而趙韪眼下就在新野,所以新野上下才戒備森嚴。而新野是小縣,本來外來之人就很少,兩位既然是從北方來,那我就不得不懷疑兩位就是劉益州的手下了,不得不懷疑兩位就是來追殺趙韪的了。”
“就憑這一點嗎?就憑你覺得我們是從北方來的嗎?”閻行插話道。
“當然不止了。還有很多。比如,這位公子的口音不對;又比如,公子在這偏野的小茶寮還能喝着蜀中的茶葉;還有,兩位身上都有些殺伐之氣,不像是普通人。細節還有很多。我聽說劉益州的中情局下面有個龍組,就是專門負責行動的,你們該不會是龍組的人吧?”
龍五的手已經伸到了腰間,就等閻行一聲令下了。
行動還沒開始,身份就暴露了,說不得隻好殺人滅口了。
閻行卻一動不動,輕笑如常,對龍五說了句别緊張,然後又對年輕人微笑道:“多謝指教。龍組草創,還是不夠專業,竟然露了這麽多首尾,贻笑大方了。不過,俗話說: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而你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恐怕是别有所圖吧?想來,既然不是來抓我們的,那就是來幫我們的,就不知你所圖的是什麽?要知道,我們隻負責幹活,其他的事情不歸我們管,你就算求到我們頭上,也是沒用。”
閻行也沒再掩飾。
跟聰明人說話,不需要太多口舌。
“公子果然夠聰明,在下确然沒什麽惡意,之所以要點破兩位的身份,其實就是想取得一點互信而已。至于說到别有所圖,公子那就是多想了,并沒有什麽企圖,就是想跟劉益州示好罷了。其實不滿兩位,我其實是成都學府出來的,說起來劉益州還是我的師長,我要是能爲他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也是理所當然的。”
“成都學府出來的?”閻行眉頭一蹙,道:“成都學府出來的,那你怕現在已經是劉表或者劉備的手下了?你在幫他們做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