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謀站在黃斌的身側,低聲道,“黃斌的條件,越發的苛刻了起來。從他那邊得來的消息看,這位護國公主隻怕在故弄玄虛,真真假假,讓人看不分明。說是一個人吧,她偏偏制造出兩個人都在的假象。說是兩個人吧,她又沒否認東宮已經……的事實。屬下如今也看不懂這位公主打的是什麽算盤了。”
“攪亂一池水,趁機拖延時間而已。她想把事情拖到太子的冊封大殿之後再揭開。”黃斌呵呵一笑,“沒經過冊封,就不算數的。隻要她作爲太子的替身,叩拜了天地神明,她就成功了一半了。神都承認了,人能有什麽不承認的嗎。雖然這個主意聽起來可笑,但你别忘了,她上位最大的障礙不是來自于皇帝,不是來自于宗室大臣。而是來自于天下百姓。上層的人懂得什麽叫做權利,什麽叫做不得不低頭。但小老百姓什麽都沒有,他們怕什麽。上下嘴唇一碰,什麽話不敢說。這些人沒什麽權利,但卻是人數最多的群體。若是天下人都不能接受一個女人上位。能怎麽辦呢。全都殺了嗎。當然不!從古至今,神明的認可是愚弄百姓的統一招數。招數是不新鮮,但是好用!”黃斌倚在椅背上,身上搭着毯子。天剛一涼,他的身體就受不住了。不服老不行啊。想到這裏,眼神不由的有些暗淡。
諸葛謀心裏一曬。雖然覺得黃斌的想法有些道理,但心裏還是不認同的。老百姓隻要有好日子過,還管你上面誰做皇帝。再說了,要真是這位護國公主有野心,誰還在乎那無所謂的生前身後名呢。不過,這點不認同他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這位主子年紀越大,疑心越重。心胸也越小,一點也容不得人。因此,他面上一副恍然,不好意思的道,“整天揣摩的都是男人的心思,這忽然換了一個女人,還真讓屬下摸不着頭腦。還是主子見的多,經得多,心裏有成算。”
“你這老小子,這不是說你主子我見識的女人多嗎。這是變着法子說老夫老色呢吧。”黃斌用手指着諸葛謀,笑罵道。
諸葛謀幹笑兩聲,“主子,屬下可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啊。再說了,主子龍精虎猛……”
“滾蛋!”黃斌難得的露出幾分自得之色來。
諸葛謀呵呵一笑,趕緊轉移話題,“但是,耶律虎的條件還是太苛刻……”
“這話可真傻!”黃斌不以爲意的道,“咱們現在承諾什麽,其實都是虛的。要是咱們的事成了,多苛刻的條件都不算高。什麽代價,跟整個天下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再退一步說,那些條件,又不需要咱們付出什麽,敗的也是粟家的江山,跟老夫沒有一文錢的關系。咱們犯得着心疼嗎。要是咱們輸了,可就什麽也沒有了,連命都未必保得住。他能找誰兌現承諾呢。連咱們的積攢如今也被抄空了,他連接管遺産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啊,答應不答應的,有什麽差别嗎。來回談判的目的,不過是讓耶律虎覺得咱們不管輸赢,都付得起價碼。做了這麽久的生意,他對咱們還是有信心的。他要是不腳踩兩條船,真心的跟蘇清河合作,咱們的老底隻怕也瞞不過他。可惜啊!兩邊都想占,兩邊他都跳空了。這就是三心二意的代價啊。”
諸葛謀真心驚膽顫,後面的話,可就是敲打他了。他确實心裏存了留條後路的打算,但沒想到這位主子還是察覺了。他馬上端正神色表忠心。
黃斌這才放他出去。看着諸葛謀的背影,黃斌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老而不死爲賊,他這一輩子,什麽沒見過。在他面前玩花樣,還嫩了些。
他收回視線,對暗處的黑衣人吩咐道,“正式開始了,讓咱們的人動手吧。”
“是!”暗處的人應了一聲,就消失在房間之中了。
黃斌将毯子往身上拉了拉,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氣,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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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
福順快步走到大殿裏面,湊近明啓帝的時候才道,“陛下,剛得到消息,林豐大人墜馬了。”
林豐,禁衛軍的統領,皇帝的心腹。
明啓帝愕然的擡頭,以林豐的身手,怎麽會墜馬。這不是開玩笑嗎。“看你這急匆匆的樣子,難道還傷的很重不成。”
福順的眼裏閃過一絲焦慮,他點點頭,“兩條腿都傷了,沒有半年,下不了床。”
明啓帝眼裏的暗光一閃而過,“先打發太醫好好的看看,務必不能留下後遺症。若是太醫沒有把握,你瞧瞧的給清河傳個話,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麽好藥。”
福順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明啓帝卻放下手裏的折子。這個節骨眼上,守衛皇城的禁軍統領偏偏受傷了,說是巧合都沒人相信。“龍鱗,查查林豐落馬的事。”
龍鱗低聲道,“已經打發人去了。林豐本人應該沒什麽問題,他身上發生這種事,隻怕是他親近之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明啓帝眉頭一皺,“林豐沒有不良嗜好,不貪财,不好色,不愛賭。什麽壞毛病都沒沾。家裏也非常的簡單。你好好查查,别冤枉了誰。”
龍鱗點點頭,“這事倒是不急。如今隻怕都盯着這個禁衛軍統領的位子呢。”
明啓帝眼裏的寒意一閃,“朕心裏有數。”
第二天是大朝,明啓帝坐在龍椅上,粟遠冽站在側面。
因爲傳言,知道消息的人都不免隐晦的多打量太子幾眼。
誠親王擡起頭,和粟遠冽的視線一對上,就垂下了頭。誰他娘的說太子遇難了!兩隻眼睛是出氣的不成。這人就站在這裏,他們看不出來嗎。
醇親王連看都沒看,他根本就沒信過。要真是遇難的,父皇根本就掩飾不住情緒。他知道太子和護國公主在父皇心裏是多麽重要。
英郡王認不出來,但是架不住他會看眼色啊!餘光在幾位哥哥的臉上一瞄,心裏就有譜了。本就不打眼的他,立馬就縮了。
榮親王已經把背後的人都賣了,他知道父皇有防備,所以對于謠言,他心裏呵呵了兩聲。根本沒往心裏去。他這會子懊惱的是,剛才有個小太監給自己捎了話,母親要見他。他知道,見他肯定沒有好事。
豫親王緊挨着這幾位皇子,将衆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心裏直歎,這些個侄子,就沒一個蠢的。
再擡眼看上面的太子,他一愣。太子這是在演戲吧。要不然,他時不時表現出來的不自在又是爲了什麽。
黃斌也在觀察衆人的神情。他的視線落在誠親王身上,露出幾分探究。
誠親王心裏冷笑,他也不介意賣幾個破綻給這個老匹夫。
于是,他的左手不停的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左三下,右五下。他心裏一遇到急事難事,就會有這樣的小動作。這一點,黃斌是知道的。
這小動作雖然隐晦,但是他相信黃斌一定看見了。
這老匹夫一定是認定了自己認出了上面的人不是‘太子’。
醇親王眼睑一垂,心裏哂笑。大哥如今倒是乖覺了,不僅不搗亂,還暗地裏幫老四一把。放在以前他當太子的時候,怎麽不乖覺呢。真是會看人下菜碟。
明啓帝像是根本沒發現下面的暗動作,隻聽着下面的禀報,“……如今,禁衛軍統領一位空缺,是不是再安排一位暫代其職。”
明啓帝點點頭,“一時之間,還真沒有合适的人選啊。”他一副爲難的樣子看向豫親王,“你有什麽人推薦沒有。”
豫親王幾乎吓死,這禁衛軍是何等緊要的位置,他推薦怎麽成啊。剛要推辭,心裏一動,仿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最近接觸最多的就是五皇子英郡王。這麽一想,心裏就确定了下來。五皇子不顯山不漏水,又沒有什麽勢力可以依靠。暫代禁衛軍統領卻是合适的。第一,身爲皇子,忠心不容置疑。第二,沒有多餘的勢力,沒有野心。
再加上最近京城的氣氛很有些劍拔弩張,這禁衛軍統領墜馬,就透着不尋常。所以,用五皇子,應該就是皇上的意思。
于是,他站出來,笑道,“臣弟哪裏認得什麽能幹的人。要是皇兄信得過,臣弟就推薦老五。這段時間,老五跟在臣弟身邊,臣弟瞧着,也不是個糊塗的。應當能用用。”
明啓帝眼裏就有了笑意,“你倒是不怕别人說你任人唯親。”
豫親王一聽這口氣,就知道自己理解對了,笑道,“舉賢不避親嘛。”
英郡王在豫親王說出他的時候,就瞪大了倆眼睛看着豫親王,心道,叔王,不帶這麽害人的。後來,一定父皇的口氣,他趕緊把嘴閉上了。最近的氣氛不對,父皇這麽安排,一定有什麽用意。他還是乖乖的聽話比較好。乖孩子不一定最受寵,但絕對吃不了大虧。這個道理打小他就懂。
明啓帝笑笑,“那行吧,就讓老五暫代一段時間。”然後眼睛向後一瞟,仿佛是無意的一般,看着六皇子榮親王道,“你那是什麽表情。給你差事你不好好幹,這會子讓你五哥出來當差,你又是撇嘴又是斜眼的是幹什麽。不服氣不成!”
榮親王一直低着頭,也沒人看清他的神色。但他心裏知道,他沒那麽幹,父皇不帶這麽冤枉人的。“兒臣沒有……”還是慣常的語氣表情,臉頰都鼓了起來。
大臣們會心一笑,哪家沒有孩子啊。家裏的小兒子可不都是這樣,慣得不成樣子。
明啓帝瞪了一眼,仿佛安撫孩子一般的道,“成了!成了!你也别不服氣。你跟着你五哥,一塊管吧。”說完就轉移話題。完全是敷衍的哄孩子态度。
榮親王心裏‘哄’的一下,就想通了。父皇讓他暫管禁衛軍,那幕後的人可不就以爲有機會了。禁衛軍配合,就是大開方便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