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讓人送走福順,才算松了一口氣。
自己的兒子,還真是沒有出賣她這個母親。這個借口找的好!她今兒也是一時氣糊塗了。給了孩子的一巴掌。要不是孩子這麽圓謊,皇上隻怕早就查出來了。
此時心裏倒心疼了起來,這孩子長這麽大還真是沒挨過打。有時候想想,皇上真的算得上一個好父親。不管跟她們這些女人之間的關系如何,對孩子,卻始終存着一顆慈父之心。别說他是皇帝了,就是高門大戶,那些當家的男人,也少有這般的。
可這份慈父之心,到底是分成幾份了。輪到自己的兒子身上,未免太稀薄了一些。
對于選怎樣一個姑娘給自己的兒子,她如今是不怎麽在意的。能進一步的話,不滿意換一個又不是難事。不能進一步,皇上給選的,自然就是最恰當的。
她靜靜的坐下來,看着外面的雨霧。皇上,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可惜,他的心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過。以前,還能騙自己說,好歹自己是他的妻子,死了也是要在同一個陵墓裏待着的人。别的女人算什麽呢。不過是一個玩意罷了。
如今,玩意成了自己。這一輩子,她還剩下什麽呢。
她不要他的性命,隻要他把皇位讓給兒子就好。剩下的日子,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得陪着她過這輩子。
她的眼神漸漸的堅定了起來,她招來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輕輕的說了幾句話。那小太監就悄悄的出去,融入了雨幕裏。
乾元殿。
明啓帝看着進來的榮親王,招了招手,“坐過來吧,離父皇進點。”又吩咐福順拿熱毛巾,端姜湯來,“今兒的雨大,小心着了涼。”
榮親王吸吸鼻子,眼圈就紅了。他是真委屈。
明啓帝一見,就笑道,“成了,都是大小夥子了。打你的又不是别人,還委屈上了。”
能不委屈嗎。他真是什麽也沒幹,差點被自己的親娘給坑死。
他也不接福順遞過來的毛巾,直接把姜湯灌下去,才起身跪在明啓帝的腿邊,“父皇,兒子求您,看在兒子的面上,留母親和高家的性命吧。”
明啓帝手一僵,慢慢的顫抖起來,“你母親,就是想讓你跟她……你不肯,所以才打你的。”
榮親王将頭重重的磕在地闆上,“求父皇贖罪。”
他一句多餘的話沒沒說,父皇心裏馬上就明白了。他慶幸又窩心的是,父皇從來沒有疑心他。
“父皇,兒子從來沒有……”榮親王趴在地上,想解釋什麽。
明啓帝把他攙扶起來,“知道,父皇都知道。你是朕的兒子,朕有什麽不知道的。”老六,算是他最小的孩子。小七小八是龍鱗的兒子,是自己的侄兒。雖然也關懷備至,但到底少了一份挂心。“你啊!争強好勝,但又膽子小。從來都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覺得能分一杯羹的時候,你蹦的比誰都歡實。覺得占不到便宜的時候,躲的比誰都快。況且,你是朕的親兒子。有野心這不奇怪,但絕沒有到了喪心病狂要朕性命的那一步。是不是。”
榮親王不敢否認,父皇說的,都是對的。
明啓帝安撫的拍拍兒子,“你母親,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的事,不與你相幹。”
“父皇!她是兒子的母親……”榮親王看着明啓帝,哀求道。
“朕知道!”明啓帝歎了一口氣,“朕不會拿她怎麽樣的。依她犯的罪行,什麽樣的懲罰都不爲過。但是父皇卻不能因爲她,困住你一輩子。若真是嚴厲處置了她,你一輩子都得活在自責裏。父皇不看着她,也得顧着你。”
榮親王複又跪下,将頭埋在明啓帝的膝蓋上。他該慶幸他的選擇才對。
明啓帝扶起兒子,“好了,不哭了!跟父皇具體說說。”
“兒子也不知道是誰撺掇的母親。”榮親王坐下,吸吸鼻子。這話其實有點虧心,母親要是自己沒有想頭,誰撺掇也沒用。他低聲道,“母親的意思,是叫兒子不要參與。提前告訴兒子一聲,其實就是怕兒子不配合,壞了他們的事。所以,兒子隻是推測,有人聯系了母親,母親又鼓動了舅舅。但是外公卻是毫不知情的。兒子覺得這話應該是可信的,以外公那般老狐狸的性子,知道了一定會阻止的。”
明啓帝點點頭,“你母親還算是有良心,沒徹底将你拖下水。要真是利用你,讓你不知不覺的參與進來。到時候可怎麽好。就算父皇不舍得,不忍心罰你,你的兄弟們也不會甘心的。宗室和大臣都沒法安撫了。”
榮親王這才出了一身白毛汗,臉上閃過一絲受驚之色,“要是母親回頭又讓兒子幹什麽怎麽辦。”
明啓帝歎了一口氣,“你母親要真是如此,你答應她就是。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回頭朕放幾個暗衛在你身邊。你不用來見朕,朕也知道她讓你做的是什麽。有了防備,總比突如其來要好。”
榮親王點點頭,心裏也不知道是盼着被母親利用,還是不要被母親利用。
“别怕!回去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明啓帝叮囑道,“要是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又不好進宮來說的,就直接去跟沈驸馬說。一會子,朕就給你個差事,讓你去理藩院去幫把手。如此一來,你們見面,也算是方便不少。”
榮親王眼睛一亮,他還沒當過差呢。這算不算是父皇的獎勵。
“回去吧。呆的時間長了,有人該多想了。”明啓帝拍了拍兒子的胳膊,“去吧。”
榮親王這才告退。
明啓帝在榮親王走後,臉就冷了下來。“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能小看。”
福順低着頭,不敢回話。
“萬氏不是在打理宮務嗎,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明啓帝問福順。
福順能怎麽說!本來宮務是白皇後讓皇上的親信盯着呢,她不過問問就罷了。可太子妃一伸手,有了要接管宮務的意思,白皇後也就順手給了她。誰成想太子妃是個心大的人,将以前的老人都換了。如今可不就出了纰漏。白皇後一心隻照看皇後和護國公主家的兩個孩子,事必躬親。一日三餐,總會做幾道家常菜。皇上的内衣,也都是皇後親自做的。可謂盡心盡力。皇上見如此,對太子妃掌管宮務也就默認了。如今,叫他一個做奴才的該怎麽說。關鍵是如今真太子可不在宮裏,這太子妃想訓也沒法訓。他低着頭,“太子妃年輕,過兩年想必就好了。”
明啓帝冷笑一聲,“把原來的人都滲進去,把後宮盯緊了。太子妃那裏,明面上過得去就成了。其他的,你親自盯着。”
福順躬身領命。
甯壽宮。
沈飛麟聽說榮親王從乾元殿出來,才松了一口氣。宮裏的消息,他能遞出去,說到底,也不過是仗着年齡小罷了。沒人會把小孩子的把戲看在眼裏。
白皇後看着沈飛麟笑道,“今兒又送信了。”
沈飛麟點頭,“得問問他們在府裏好不好。”
“你這孩子,倒是個長情的。”白皇後摸了摸外孫的腦袋,怎麽看怎麽好。
沈菲琪嘻嘻一笑,“那是外婆不知道,這裏面有的人是從遼東就跟着我們的,情分跟别人不一樣。我身邊的大丫,外婆知道吧。他弟弟就是壯哥兒,那時候,就隻有他們陪着我們玩。啞婆的飯菜做的可好了。對我們也很好。還有馬文,天天在外面給我們踅摸好吃的。我們不在府裏,害怕有些人當他們不在主子身邊伺候就怠慢欺負他們。可不得時不時的問問嗎。”
沈飛麟一笑,點點頭。自己的姐姐總算長腦子了,這話題一出來,馬上歪樓。白皇後慢慢的問起了在遼東母子三人的日子。
蘇清河過來的時候,兩孩子正把白皇後唬的一愣一愣的。
白皇後一見蘇清河,還不由的問,“遼東真有那般冷嗎。”
蘇清河點點頭,“有地龍跟火牆,不出屋子,哪裏就受凍了。”
“到底是受罪了。”白皇後有些心疼。本來還想在問點什麽,又想起閨女現在頂替着兒子的身份,說多了隻怕露餡。誰知道那句話不小心就被人聽去了呢。到底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
蘇清河看着沈飛麟描紅,小聲了叮囑了兒子幾句,讓他别在宮裏玩花樣,才急匆匆的走了。
沒過幾天,從涼州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讓京城頓時就炸開了鍋。
軍中發現了南越餘孽,如今,已經盡數被誅。緊接着,曾在涼州軍中效力的陳士誠,被禁衛軍圍在了家中,锒铛入獄了。
衆人一下子就懵了!南越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麽就冒出餘孽來了。而且竟然混到了軍中,看樣子人數還不少,已經頗具規模了。這些人又是怎麽被發現的,又是被誰清除了。要知道,涼州可是東宮太子的地盤,誰能指揮動太子的人。
數來數去,衆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閉門謝客的護國公主身上。
一時之間衆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