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以一個女人的眼光去看,耶律莺算是一個帶着幾分異域風情的美人。她客氣的請對方坐下,笑道,“格桑公主怎麽有閑情逸緻來拜訪孤了。”
耶律莺爽朗的一笑。她能感覺到蘇清河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欣賞,這和草原上的那些臭男人肆意猥亵的目光不同,也和沈懷孝冷漠中帶着客氣與疏離不一樣,就是一份簡單不過的心欣賞。這讓耶律莺對這個東宮太子有了幾分好感。
她難得的收起了臉上挂着的輕浮的笑意,露出幾分端凝之色來。“太子殿下,說實在的,我真的沒有一點閑情逸緻。我是爲了正事而來。”
“哦!”蘇清河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往下問。
耶律莺眉頭一挑,“怎麽,太子殿下看不起女人。覺得女人不懂政事麽。”
蘇清河呵呵一笑,“格桑公主想多了。孤的皇妹就是護國公主,對朝中事,她也是有過問的權利的。所以,對于格桑公主,孤沒有絲毫看輕的意思。”
耶律莺嘴角一挑,笑道,“貴國的護國公主,我也是有所耳聞。也算是仰慕已久了!我的兄長似乎對這位公主也是極爲傾慕……”
“傾慕不是這麽用的,格桑公主。”蘇清河差點臉黑。
耶律莺咯咯一笑,不以爲意,“本來我也打算拜訪一下護國公主,不過,既然我的兄長已經拜會過了,本公主也就不再有什麽興趣了。”
蘇清河心裏一動,這話是什麽意思。因爲知道耶律虎和護國公主有了交易,她就不費力和護國公主談了。
是這個意思嗎。
可是她有什麽事需要和自己談呢。難道因爲走不通自己的門路,所以,直接打上了東宮的主意。
蘇清河面色不變,不由道,“那格桑公主有什麽要和孤談嗎。”
“那是當然!”格桑眼睛掃了一眼大殿裏服侍的宮娥太監,别有深意的道。
蘇清河挑挑眉,看了張啓瑞一眼。張啓瑞擺擺手,大殿裏的人馬上依次退了出去。他自己則謹慎的站在蘇清河身邊。
蘇清河見格桑盯着張啓瑞,就笑道,“咱們孤男寡女,不好單獨共處一室,還是避諱一些的好。”
耶律莺又一陣大笑,才點點頭,“我就看不上你們漢人這一點,矯情。”
蘇清河沒心情跟她八一八漢人的這些‘矯情’的規矩,反而收了臉上的笑意,“格桑公主,有話就說吧。孤沒有時間,你也沒有心情陪孤在這裏說笑吧。”
耶律莺看着蘇清河的眼睛道,“護國公主和耶律虎的合作,想必太子殿下是知道的。”
蘇清河垂下眼睑,這位倒是爽直利索,直接掀開了牌面。她點點頭,“知道又如何。”
“對于護國公主在涼州的表現,我是十分欽佩的。雖然我們吃了敗仗,也丢失了不少屬于我們的土地……”
蘇清河打斷了耶律莺的話,“不不不!不是屬于你們的土地,而是拿回了本就屬于我們的土地!這是原則問題。”
耶律莺點點頭,含糊過剛才的問題,繼續道,“不管怎麽說,是她赢了。我們草原人佩服英雄,哪怕這個英雄是敵人,那也是值得我們尊敬的敵人。”
蘇清河被誇贊的有些臉紅,正要謙虛幾句,就聽耶律莺語氣一變,帶着幾分嘲諷的語氣道,“但我現在要說,我似乎有些高估你們這位護國公主了。她是不是一直順風順水,被勝利沖昏了腦子,完全不知道謹慎二字是什麽意思。”
“放肆!”張啓瑞面色一變。這位格桑公主真是能耐了,跑到這裏來诋毀護國公主,要知道眼前的這位可是護國公主本尊。
蘇清河瞪了張啓瑞一眼,呵斥道,“退下!多話。”
張啓瑞低頭,默默的向後退了兩步。
耶律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張啓瑞,又看了一眼蘇清河。太子跟前的奴才,用得着這麽維護護國公主嗎。爲什麽讓人感覺這麽别扭呢。
蘇清河微微一笑,“不知格桑公主剛才的話究竟是何意。”
耶律莺也沒心思跟一個奴才計較,“敢問太子殿下,您是怎麽看我的這位兄長的。”
耶律虎嗎。
蘇清河客觀的道,“當得起‘枭雄’二字。”
耶律莺點點頭,“這麽一個能将太子壓制住的人,豈是好相與的。”
這話沒錯!誰也沒敢小看耶律虎啊。
蘇清河有些不明白這位的意思了。要是沒理解錯,她的話是在提醒他小心耶律虎耍詐。并且暗含裏耶律虎和她的合作其實是沒有多少誠意的。或者背後還留了一手。
雖然早就知道耶律虎不會老實,但是沒想到他還真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
不過耶律莺的話又是什麽意思呢。她來透漏耶律虎的消息,可不就是對耶律虎的背叛。往大了說,是對北遼的背叛。
蘇清河良久沒有說話,隻是看着耶律莺,露出幾分不解的目光,“格桑公主是站在什麽立場上說這些話的呢。”
耶律莺露出幾分笑意,“我是北遼的公主,自然是站在北遼的立場上。漢人有句話,我覺得說的非常的好,叫做‘一山不容二虎’。耶律虎非常的出衆,出衆到太子不能壓下他的風采。但這對于北遼,不是一件幸事。與其兩廂争鬥不休,不若剪除一方。您覺得呢。”
蘇清河挑挑眉頭,“怎麽,北遼汗王的身體不好了嗎。”
北遼的汗王已經年過六旬了!這在如今這樣的年代,已經算是長壽了。再加上草原環境惡劣,醫療保障不足。還真說不好什麽時候,就撒手而去了。
他要是身體康健,就不會動這兩個兒子。因爲這種相互掣肘的平衡,才是他所需要的。
但要是他身體不會,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他恐怕是害怕自己壓制不住這兩個兒子!爲了北遼的政權能順利交割,耶律豹和耶律虎,必要會放棄其中一個。很顯然,被放棄的是耶律虎。
這并不是說耶律虎比耶律豹差!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耶律虎比耶律豹更加的難以掌控,老汗王才更要放棄這個較爲優秀的兒子。一方面是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壽數,也許一兩年,也許四五年。可若是除掉耶律豹,留下耶律虎,他相信,耶律虎一定不會乖乖的等着老汗王升天才繼位的。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将老汗王趕下王位。老汗王太了解自己的兒子,所以,他冒不起這個風險。另一方面,是因爲耶律豹是太子。太子的地位不管在大周和北遼,都是一樣的尊崇。廢太子,一個控制不好就要引起動亂的。北遼的政權和大周是不一樣的。它是有許多的部族組成。他們的凝聚力并沒有想象中的額那般強大。廢了太子,支持太子的部落可能就要鬧分裂。年老的汗王已經沒有雄心壯志去處理這些部族的關系了。讓北遼四分五裂,這不是老汗王樂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耶律虎就成了頭一個被犧牲的。
格桑公主怎麽也沒有想到,幾句話不到,這位就猜到了問題的實質。
沒錯,與其說她是太子耶律豹派來的,倒不如說老汗王派來的。草原上并沒有女子不能掌權的說話,如果這次差事順利,老汗王一定會給她更多的草場,牛羊馬匹,還有奴隸。
而且,她的母親和耶律豹的母親是同族。他們天然就是同盟。
說到底,她也有她需要的利益。所以,對于蘇清河的質疑,她并沒有辯解。隻是道,“正如太子殿下所知道的那般,一個連父汗都有些畏懼的人,可不是護國公主三言兩語能掌控的。要真是如此,她可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蘇清河點點頭,心裏其實已經有些凝重。沒錯,耶律虎這個人,根本不是好掌控的。她太托大了。
不管桑格公主的目的是什麽,今天的這番話,也算是給她預警了。
她舉起茶杯,示意耶律莺,“以茶代酒,感謝格桑公主。”
耶律莺也同樣舉起茶杯,“我有我的目的,太子殿下用不着感謝。不過,有機會,我還是會一會你們的護國公主,想告訴她,女人裏,她不是唯一一個巾帼英雄。”
“這是當然,格桑公主也是巾帼不讓須眉。”蘇清河嘴角僵硬了一瞬,英雄什麽的,她心裏真沒這麽想過。
兩人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茶。
蘇清河這才讓張啓瑞送耶律莺出宮。
等大殿裏剩下她一個人,她才漏出幾分疲憊之色來。
耶律虎,這個人啊!想掌控是不可能了。她得知道,這家夥腦子裏打的是什麽算盤才成。
張啓瑞回來的時候,看蘇清河一臉的凝重,就安慰道,“殿下别在意那位格桑公主的話。她拿什麽跟殿下……公主殿下比呢。她在這種時候,選擇背叛自己的兄長,哪怕這是遵循了父命。這樣的行爲也讓人不齒。耶律虎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否認他給北遼立下那麽多汗馬功勞。如今,老汗王不僅想弄死耶律虎,還想借助外力弄死耶律虎。這讓人難免有些心寒。可惜了一代枭雄。要真是這樣送了命,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在戰場上。格桑公主總說他們看中英雄,這話說出來,真真是有些可笑。”他說的好不唏噓。
讓蘇清河難免高看了他幾眼,沒想到,他還有這般見識!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沒錯,耶律虎不是被自己的妹妹背叛了,而是被整個北遼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