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親王出了宮,鑽進馬車裏,這才渾身放松下來。别看他在太子面前放松的厲害,其實心一直都是提着的。皇上當朝,而且還正值壯年,又一向身康體健。太子将來如何,他還不敢确定。如今,皇上又一副放權的樣子,由着太子折騰,他的心還真是時時刻刻的懸着啊!
太子突然一改作風,強硬的立威,這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東宮站穩腳跟不是壞事,但有時也未必就是好事。端看皇上怎麽看這事了。想的好呢,會覺得太子能立起來了,将來後繼有人,沒什麽可擔憂的。想的不好呢,會不會以爲太子這麽急切的做法,是想搶班□□啊!
從昨兒風聲一變,豫親王心就提起來了。暗道太子也太沉不住氣了。這麽着急伸手做什麽。尤其是今兒一聽宣召,他的心更是哇涼哇涼的,不會是想拉攏宗室吧。
結果呢,人家還真有正事!而且是天大的正事。
看這樣子,又不像是跟皇上有嫌隙。這倒叫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豫親王府,就聽說王妃有請。
“我這剛進門,你就給堵上了。”豫親王大馬金刀的坐下,“是有什麽急事嗎。”
王妃嗔了他一眼,“沒事就不能叫王爺過來了。”
“你這人,我這不是剛從宮裏回來,正一腦門子官司呢。有事說事,趕緊的。”豫親王灌了兩杯涼茶,道。
“宮裏的事我也不多嘴問了。就想跟你商量一下,護國公主那邊,你是個什麽章程。”王妃皺眉道,“另外,前太子,醇親王的側妃,給他新添了一個兒子,剛落地。”
“你這消息挺快啊!”豫親王一愣,“我這剛從宮裏回來的,都不知道。”
“應該是跟宮裏報信的人走岔了。”王妃應付了一句,才道,“爺,咱得有個章程啊!護國公主那邊倒還好辦,禮送過去了也就行了。畢竟不見客!可醇親王那邊,卻叫人重不得輕不得,還不知道宮裏是個什麽意思。”
豫親王沉吟半晌才道,“跟誠親王家的兩個郡主當日的禮送成一樣的。兩個郡主雖是姑娘,但到底是嫡出,醇親王這邊,雖是小子,但到底是庶出。不過因着好歹是長子,就按這個例走吧。以後,凡是醇親王府的事,跟誠親王一個待遇。别偏着誰,也别向着誰。都一樣是侄兒,薄厚一樣待!”
王妃這才點點頭,“我這就準備着,等宮裏的賞賜下來了,咱們再送賀禮過去。”
豫親王站起身來,“你安排吧!你辦事一向是妥帖的。最近爺有差事要忙,你多擔待吧。”
王妃笑着送他去前院,這才忙着準備賀禮。
乾元殿。
福順進了的時候腳步有些匆忙,笑的也十分歡唱,“陛下,好消息。”
明啓帝眼睛都沒擡,“怎麽了,誰的好消息。”
“醇親王側妃左氏,在半個時辰前,誕下醇親王的長子,母子皆好。”福順笑着回禀道。
“當真!”明啓帝擡起頭,有些驚喜。得到福順的再次确認以後,才連道三聲好,“賞!重賞!”
醇親王這一輩子,隻怕不可能有原配嫡子了。這個庶長子的身份自然就尊貴了起來。
蘇清河得到消息的時候,也吩咐張啓瑞按最高的規格賜賞。别人對醇親王,都得先看太子的眼色行事。怕的就是顯得太親厚,讓太子多想。而作爲太子,卻要把對前太子的恩寵擺在明面上。
醇親王府。
左側妃看着懷裏的孩子,心裏多少有些複雜。這個孩子,本可以有更顯赫的身世,更尊貴的身份,但現在,一切都化爲泡影。
太子的長子,無論嫡庶,都是極爲顯耀的。看看誠親王就知道了。
可如今,先太子的庶長子,卻是尴尬中尴尬!
她不由的慶幸,沈懷玉沒有了生育的能力,讓這孩子永遠沒有嫡子能壓在他的頭上。
看着孩子的臉,她覺得,大人的這些想法會玷污了他!
要是看得開,就會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隻要沒有野心,就能富貴平安到老!
抱着孩子,她覺得自己曾經分外可笑!她想過要用這個孩子報複沈懷玉,想看看在她的嚴防死守下,自己生下殿下的長子後,她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表情。可現在,沈懷玉早已經是跌落塵埃。而她自己,卻因爲曾經的想法,在面對孩子的時候,莫名的多了幾分愧疚和歉意!那些曾經的算計,一點一點離她遠去,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正院裏。
沈懷玉拼命壓制着要□□出聲的沖動,問道,“今兒是怎麽了,外面怎麽那麽熱鬧。”
瑤琴勉強的笑了笑,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主子,莫名的有些心酸。她故作不在意的道,“可能是有什麽封賞吧。自從殿下出了宮,皇上還是三不五時的賞賜一遭。今兒可能是放了大賞了。”
沈懷玉點點頭,“不過都是假惺惺的情誼罷了!太子之位是這些東西能換走的嗎。”
瑤琴不好接話,隻是道,“主子不用操心這些閑事,趕緊把藥喝了!”
“還喝!”沈懷玉的臉上出現了猙獰之色,“明知道治不了了,還喝這些勞什子做什麽!蘇清河那個賤人!害我至此!我不會放過她她的!”
瑤琴真是怕極了!真是怕自家主子的言行被護國公主知道。她小聲道,“主子,您已經報仇了!那人……她小産了!可不是報應!聽說是傷了身子,如今正休養呢。怕是以後也難好了!”
“當真!”沈懷玉突然覺得自己渾身都舒坦了起來,“報應!報應啊!蘇清河,你也有今天!她那兩個小崽子要死了才好呢!讓她這輩子都别想再有孩子!”
瑤琴點點頭,哄道,“先吃藥,吃了藥就好了!”隻要人昏睡過去,就不覺得難熬了!再說,外面正熱鬧,怕是再這麽下去,就瞞不住了!
布棋提着食盒,滿頭大汗,怒氣沖沖的進來,“真是一個個狗眼看人低,都攀高枝去了!咱們這正經的王妃,倒得靠邊站了。”
“布棋!”瑤琴呵斥了一聲,使了眼色給她,才道,“又在哪掐尖好強了!跟誰置氣都不能吵到主子跟前來!真是越大越不省事了。食盒給我,趕緊忙你的去。”
布棋突然醒悟的點點頭,轉身就走。
“站住!”沈懷玉喝住了兩人,“好啊!學會糊弄你們主子我了!我身上不舒坦,不代表腦子壞了!說!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布棋轉過身,跪在沈懷玉面前,“主子!”她委屈的叫了一聲,低下頭卻不敢說話。
“越發能耐了是吧!”沈懷玉掀翻瑤琴手裏的藥碗,發出刺耳的聲音。
布棋渾身激靈一下打了個冷顫,“主子恕罪!奴婢不敢說。”
沈懷玉積威已久,瑤琴也不敢攔着,“主子,保重身體!”
“快說!”沈懷玉有些暴躁!
布棋看了瑤琴一眼,才道,“左側妃一個時辰前,生下了咱們府裏長子!”
沈懷玉一愣,不可置信的道,“你說什麽。”
“主子!左側妃生下了殿下的長子。”布棋又重複了一遍。
“不可能!”沈懷玉搖頭,“十月懷胎,可姓左的那個賤人她一直被殿下禁足了,怎麽可能生下孩子。什麽時候懷上的!”
瑤琴看着沈懷玉,“隻怕,殿下罰左側妃,就是爲了不讓人打攪她養胎!~那個時候,應該已經懷上了!”
沈懷玉愣愣的想了半天,“原來是這樣啊!”
她嘴角揚起,露出譏諷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左氏,還是在笑她自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慢慢的就放聲大笑,笑着笑着,眼淚就跟着下來了。
瑤琴跪行過去,“主子,您怎麽了,您千萬要保重自己啊!您往後的日子還長!”
“還長嗎!”沈懷玉有些失神。她想,她這輩子究竟得到了什麽。從頭都是一場空罷了!或許,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兩個忠心的丫頭了。
沈懷玉收斂了神色,“去把梳妝匣拿來!”
布棋不敢馬虎,趕緊給她遞過去。
沈懷玉打開暗格,“這是你們的身契,拿走吧。”
瑤琴大驚,“主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你想多了!”沈懷玉安撫二人,“隻是突然想開了!如今隻有你們對我好,我自然也要對你們我。我對殿下好,也盼着殿下對我好!可是不管怎麽盼,看來也盼不來了。我就想着,好歹能讓你們看見盼頭。付出了,總是有收獲的。”
瑤琴大哭,“主子,你要想開點。隻要咱們沈家不倒,隻要主子在,左側妃的孩子就隻能是庶子。”
“你說的對!”沈懷玉笑道,“快吃飯去吧。我睡一會兒,記得煎藥來,我會好好吃的。”
瑤琴心裏大定!帶着布棋下去了。
等兩人吃完飯回來,沈懷玉已經沒有氣息了!自缢身亡。
醇親王府的長子出生不到兩個時辰,嫡母就亡故了!
左側妃接到消息時苦笑,這個女人真狠!臨死了還擺了她一道,這個孩子生下來就克死了嫡母,能是什麽好名聲。
而醇親王卻一反常态,當即就請旨扶正左氏。這一番動作,一點也沒有顧念沈家的面子。或者說,他想通過這番動作想皇上表明他已經跟沈家徹底的斷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