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謀心裏卻有些不贊同,以前明啓帝在乎的無外乎是可能還在世的先帝,畢竟黃斌跟先帝是同齡人,黃斌活的康健,先帝即便不康健,皇帝也還真有幾分相信先帝是活着的。可如今,皇帝再無顧忌。那麽,主子憑什麽相信明啓帝會在乎名聲,而不會貿然對他出手。
黃斌似乎明白諸葛謀的想法,他呵呵的笑笑,“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老夫會走的。而且老夫也有把握走得了。因爲老夫手裏還有一樣東西,皇上他不會不妥協的。”
諸葛謀心裏一驚,還真猜不到主子手裏有什麽。不過,他能這麽說,是必然有把握的。
黃斌露出幾分莫測的笑意,“未慮勝先慮敗,這個道理老夫怎麽會不明白。哪裏會不給自己留後路呢。”
諸葛謀面上松了一口氣,“主子深謀遠慮,在下實在有所不及。”就是不知道這條後路,允不允許自己走,而自己是不是也得留條後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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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河回到宜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而沈懷孝卻還沒有回來。蘇清河就知道有要事耽擱了,否則一定回去宮門口等着自己的。
她梳洗了一番,換了家常寬松的衣服,讓廚房備着飯菜,自己則等着沈懷孝歸來。
沈懷孝一路從城外回來,很有些風塵仆仆。見蘇清河還等着,不由的有些歉意,“事情緊急,也沒有讓人提前告訴你一聲,等急了吧。”
“先去梳洗。”蘇清河嗔了他一眼,“我就那麽不懂事啊,還能不知道你有急事。”
沈懷孝攥着蘇清河的手捏了捏,才笑着進去梳洗。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擺上來了。
荷葉雞,烤魚,醬鴨子,一盤子羊肉串,香辣的蝦,芝麻燒餅,在配上菜瓜湯,拌了黑木耳,煮好的毛豆之類的小菜,拿一壺冰鎮過的葡萄酒。隻這些就比那些煮的炖的吃的舒服自在。
蘇清河給他斟了杯酒,“先潤潤喉。”
沈懷孝一口喝了,“要麽說還是家裏舒服呢。”放下杯子,拿了燒杯夾了片好的醬鴨子,就着瓜菜湯吃了兩個,才算解了餓。
蘇清河卻十分想念羊肉串的味道,辣椒孜然的香味比什麽都誘人,她問道,“今兒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沈懷孝想起沈家的糟心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他悶了一口酒,将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老爺子可真是狠心呐。他就不怕你說話不頂用,真要了一家子的命。”
蘇清河咽下嘴裏的蝦,笑道,“你也不用這麽生氣,此時露出來總比将來被人揭穿了強些。”她想起在宮裏的孩子,想起萬氏及她的兩個孩子。心就沒由來的沉重了起來,這沈家确實是一個隐患。她道,“父皇和哥哥那裏,我會去說一聲,将沈家的事壓下來,最好不要傳播開來。畢竟,琪兒和麟兒将來……想必他們不會太過爲難。如今,就看怎麽能給沈家蓋上一層遮羞布了。”
沈懷孝喉嚨像是堵着東西似的,“難爲你了。”
蘇清河搖搖頭,夾了魚肚子上最嫩的地方給他,“輔國公也算是早早投靠了父皇的,網開一面是肯定的。若是沈中珏能戴罪立功,留下性命,也不難。對外,将沈家這個黃斌的合作者變成被脅迫着或者是不知情者,也就成了。反正黃斌手裏的聖旨是真的,即便對黃斌有所配合,也可以被認爲是遵循先皇的旨意。但是前提是,輔國公得主動請旨,削去世襲罔替的的丹書鐵券。”
沈懷孝點點頭,“我跟父親商量一下再看看,不管怎樣,不會讓你爲難。沈家犯的罪,抄家滅祖都是輕的。能留下性命,别的也就不強求了。”
蘇清河笑了笑,她也不是爲了沈家。說到底,不過是爲了兩個孩子罷了。在這個時代,人的出身是十分要緊的。家裏若是有作奸犯科的,閨女都嫁不出去。何況是沈家這樣的境況,連累到孩子,豈不冤枉。
具體怎麽處理,還得看沈家怎麽拿主意。她揭過這個話題,“明兒,我想去一趟天龍寺。”
沈懷孝一頓,就知道她想幹什麽了,“我陪你一起吧。”
“把沈二借給我,你忙你的。”蘇清河搖搖頭,“父皇想叫你管着招待各國使節的事,接下來,你估計又有的忙了。”
沈懷孝一愣,“是爲了太子冊封的事吧。”
蘇清河點點頭,又提醒了一句,“盯着黃斌和北遼。”
沈懷孝就有些明白了,這是打算抓黃斌的把柄,“隻怕不那麽容易。”
“住不住把柄沒關系,正可以借人員齊整制造把柄。”蘇清河嘴角挑起涼涼的笑意。
沈懷孝就明白了,能把黃斌和北遼的關系挖出來最好,挖不出來,那就想辦法将假的做成真的。反正他也不冤枉。
這可真不是君子所爲!比的就是誰更卑鄙。顯然,自己的老婆在卑鄙這一方面,也不輸于人。
他險些被魚刺卡住,“你是想跟耶律虎合作一次。”
“爲什麽不呢。”蘇清河呵呵一笑。
沈懷孝頓時沒了脾氣,“知道了,我會看着辦。”
蘇清河又親手給他剝了蝦皮,将白嫩嫩的蝦肉放在他前面的碟子裏,“辦好了,父皇就該給麟兒升升爵位了。”
沈懷孝點點頭,爲了兒子,他還有什麽不能幹的,想了想道,“升爵位就算了,他自己的爵位自己想辦法升吧。看看能不能給咱們老三預留個爵位。”
蘇清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成啊!我一定給你在生了能承爵的兒子來。”
“閨女也成啊!”沈懷孝即便知道這是哄人的話,也覺得高興。
這人,還想再出個郡主不成!
輔國公府。
沈中玑坐在沈鶴年的對面,臉上沒有多餘的情感,“您這是想四弟了吧。”
沈鶴年看着沈中玑,眼神眯了眯,“你這是知道了。”
“是啊!”沈中玑嘲諷道,“您這心啊,真是偏的沒邊了。”
沈鶴年眉頭一皺,“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事,隻有老四參與了,對你們來說,是沒有妨礙的。有瑾瑜在,出不了岔子。我總不能看着他喪命吧。”
說着,眼圈就紅了起來,配上花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确實有幾分可憐。
但沈中玑卻再也不會被他這幅悲情的樣子打動了,“老爺子以後就歇着吧。府裏的事情,你也别插手了。将來……您是有戰功的人,年紀又已經老邁,皇上是不會将您怎麽樣的。您放心!至于四弟,瑾瑜已經将他接走了……”
“什麽!”沈鶴年站起身來,“你就不能放你四弟一條生路。”
沈中玑臉色一變,“您知不知道,要是瑾瑜晚到一步,老四一家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你是願意他安安生生的待在瑾瑜手裏,還是被人滅口,自己看着辦。您要是實在堅持,就給我遞個話,瑾瑜一放手,你看他還能活過幾日。”
說完,也不看沈鶴年的臉色,轉身就走。這國公府裏,老爺子的勢力,也該拔掉了!他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沈鶴年也是驚出一身冷汗!他頹然的坐下,是啊,他老了,不中用了!
沈中玑回到書房,就見到沈懷忠已經在書房等着了。
“怎麽還沒有歇着。“沈中玑有些疲憊的問。
“爹!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了,最近您很不對勁啊!”沈懷忠不由的問道。
沈中玑揉了揉額頭,這些事,還真不能瞞着這孩子,他到底是世子,這家裏的爵位能不能傳到他身上還兩說。他是有權利知道的。
于是,輔國公府的外院書房,燈一夜未熄。
沈家别院。
黃江生看着喬裝而來的大公主,臉色變了一變,“你怎麽來了。”
大公主見黃江生面色蒼白,如今還不能下床,心裏就有些歉意,“我來看看你,那天……我不是成心的!就是心裏有股子邪火,沒處發洩。沒想到你這麽不經打……”
黃江生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那真得請公主贖罪,不經打是小臣的過失。”
大公主瞪了黃江生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聲音也緩和了下來,“如今好些了吧。”
“暫時死不了。但是想承受殿下的鞭子,估計還得養些日子。”黃江生扭過臉,實在不想見這個女人。
大公主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如今屈尊降貴,低聲下氣,已經算是破天荒了,哪裏還容得下黃江生的冷嘲熱諷,頓時就拉下臉來,“我就是來問問,你一個黃家的少爺坯子,是怎麽跟沈家黏黏糊糊的。讓沈家這麽費心思保下你來。”
黃江生呵呵冷笑,“我就說嘛,殿下怎麽會來看我這個微末之人。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大公主神色也跟着冷了下來,“你最好給我好好說話。”
黃江生嘴角泛起幾分涼薄的笑意,“我說我是沈家的嫡子,你信嗎。”
大公主‘嚯’的站起身來,死死的盯着黃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