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端起茶杯,灌了兩杯茶水,才道,“我原先并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誰,但輔國公肯定的告訴我說我的主子是黃斌。再加上大驸馬身上的紋身,跟我親生的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樣。我想,基本可以确定,黃斌就是我的主子。”
蘇清河點點頭,江氏的兒子,就是控制江氏的最好人質。當然不會放在别人的手裏。确定了大驸馬的身份,對江氏來說,證據确實就足夠了。
“黃斌最大的依仗,不是身居高位,而是一份先帝的聖旨。”江氏低聲道。
蘇清河拿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頓,這才看向江氏。聖旨這東西,有頭有臉的人家,估計都有,供奉在祠堂了。這份又有什麽不同呢。
江氏見蘇清河沒有急着追問,還以爲她知道,于是急促的道,“這份聖旨,不是遺旨。是早年間,先帝給黃斌的一份便宜行事的旨意。要黃斌在海上搜尋無人島嶼,建造無人島嶼。”
蘇清河腦子瞬間就炸開了!
這就對上了!
原來海上基地不是黃斌的主意,而是先帝的高瞻遠矚!
隻是大好的戰略眼光,卻錯在了用人上。也許黃斌之前确實是一個能臣幹吏,但是正是這個建造海島的提議,卻滋生了他的野心。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帝正是遵循了這一條,反而留下了這麽大的禍患。
而黃斌卻把這個戰略主張,當成了滿足自己野心的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手段。
進,則可以依靠海島,以及那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吞并天下。
退,則可以占島爲王,孤懸海外,讓朝廷拿他毫無辦法。
真是好大膽的狗奴才!
蘇清河的臉色瞬間就變的冷冽了起來。
江氏看着蘇清河的神色,見她隻有憤怒,卻沒有驚訝,不由問道,“難道殿下已經知道了海島。”
蘇清河看了江氏一眼,“當然知道!隻是沒想到……是他辜負了先皇!”
江氏點點頭,“黃斌曾經說過,不管先帝做過什麽,但作爲一個帝王,他的眼光和謀略,是世人很難企及的。”
蘇清河心裏呵呵兩聲,先帝要是知道黃斌這樣評價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先帝要是知道黃斌的作爲,一定不會介意晚上找他好好的聊一聊的。你繼續往下說吧。”
江氏一聽這話,就後脊背發涼,對鬼神,她還是有敬畏之心的。也許自己兒子的遭遇,正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沒報應到自己身上,反倒報應在自己兒子身上了。可自己呢,自己的遭遇又是替誰贖罪呢。
直到蘇清河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江氏才回過神來。
她欠了欠身,算是緻歉,“我曾經恍惚聽過,海上有琉球,呂頌之類的大型島嶼,足有咱們的行省大小,還有數不清的小島嶼。黃斌應該是打算在海上稱王。”
蘇清河點點頭,“這些事,我都知道了。關于那道聖旨,你可親眼見過嗎。”
江氏搖搖頭,露出幾分涼薄的笑意,“他誰也不相信!誰也信不過。這麽要緊的東西,若不是他喝醉酒睡下,說酒話,夢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的。”
蘇清河挑眉道,“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故意讓你聽見的呢。”
江氏搖搖頭,“那不可能!”
“爲什麽不可能。”蘇清河笑道,“你聽了那番話以後,是不是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順的,都是正義的。這些年你幫他,是不是也覺得是替天行事。”
江氏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還是道,“我一直以爲我的主子是皇家後裔!真正的正統。”
蘇清河一愣,江氏這麽認爲,必然是有人這麽暗示過。而且不止一次,一定是長時間的不間斷的暗示,讓她有了這種認識,并且根深蒂固。如果是這樣,确實沒有再透漏聖旨的必要了。畢竟聖旨上的内容隻是讓他秘密建造海島,而不是繼位之類。皇家正統可比一道辦差事的聖旨,讓人信服的多。
如此說來,江氏的話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江氏見蘇清河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才道,“而且,他讓我帶走的那個孩子,我也以爲他身份尊貴。以爲他想讓那孩子成爲名正言順的輔國公,掌控輔國公府的勢力。”
蘇清河眉頭又一皺,“那就是說,你也不知道帶回來的孩子是什麽身份。”
江氏點點頭,“主子一直很神秘,我覺得,我看到的,也不過是冰山的一角。”
蘇清河頓時就有些皺眉,好似謎團已經解開了,但所見的真相似乎又蒙着一層輕紗,總是看不真切。
“還有什麽。”蘇清河收回思緒,繼續問道。
“如果可以,還請殿下注意一下天龍寺。那個地方,總讓我覺得邪門,但又瞧不出問題在哪。也許,以殿下的聰慧,能找到什麽有用的也說不定。”江氏提醒道。
天龍寺被查封了,可什麽都沒有查出來。蘇清河還真沒想過去看看。畢竟那麽多人都看過了,沒發現什麽,難道她就比别人聰明不成。沒想到江氏又一次提到了天龍寺,這就不得不讓蘇清河重新重視起來。
“我知道了!”蘇清河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江氏站起身來,“殿下若是有什麽想問的,可以打發人到輔國公府來。今日就此告辭。”
蘇清河‘嗯’了一聲,她才轉身離開了。
沈懷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蘇清河正坐在椅子上愣神,他出聲道,“怎麽了。”
蘇清河站起身來,“事情有些棘手,我得馬上進宮一趟。”然後簡單的說了一下聖旨的事。
沈懷孝的面色也凝重起來了。要真是這樣,黃斌這些年的作爲,都可以看做了合理合法的。
強行辦了黃斌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方面擔心黃斌這些年經營的勢力反撲,一方面又擔心天下悠悠衆口。
想要解決好,可謂是難上加難!
先帝晚年的一些舉動即便讓人诟病,但是總體上不失爲一個明君。他在朝臣中的威望可以說是無人能及。
而黃斌手裏的聖旨,就像是黃斌的護身符。處理黃斌相對容易,但若是讓人覺得明啓帝無視先皇遺命,就不大好辦了,
“我送你進宮!”沈懷孝不敢耽擱,陪着蘇清河就往宮裏去。
天色已晚,宮門已經下鑰。
守宮門的将領自然是認識沈懷孝的,“驸馬要進宮嗎。”
沈懷孝搖搖頭,向旁邊讓了兩步,将身後的蘇清河漏了出來,“是殿下要進宮。”
那将領趕緊行禮,将人放行。護國公主有随時進宮的權利的。
沈懷孝沒有陪着進去,隻是目送蘇清河離開。
那将領搭讪道,“驸馬不進去嗎。”
沈懷孝笑的特别客氣,“我就不了。公主是想孩子了,進去看看。我明兒還得當差,就算了。”
那将領善意的笑了笑,“這倒也是。”誰家的母親離了孩子都是挂念了,貴爲公主也不能例外。
這個理由沒有人會懷疑。
明啓帝和太子粟遠冽還在商量政事,就見福順進來道,“公主殿下進宮了。”
自從賢妃成爲皇後,福順嘴裏的公主就特指的是蘇清河。前面不加封号,也不加排序。以突然嫡公主的身份。
明啓帝擡起頭,笑了笑,“總不會是爲了孩子吧。”
粟遠冽搖搖頭,“孩子在娘跟前,妹妹再沒有不放心的。可能跟大驸馬或者沈家有關吧。”
蘇清河從大公主府帶走大驸馬,别人或許知道的不清楚,他們父子卻是心知肚明。
明啓帝點點頭,對福順吩咐,“趕緊将人接進來吧。”
福順這才笑着退下去了。
蘇清河一進大殿,就舒服的歎了口氣。大殿是不小,但也清涼通風的很。跟外面的濕熱完全不同。
見了禮,落了座,蘇清河才問道,“怎麽都這個點了還不休息。”
粟遠冽扭了扭脖子,“京畿之地,接連的暴雨,不少地方大大小小的都有些災情。哪裏有能閑下來。”
蘇清河理解的點點頭,“那倒也是。”
明啓帝笑眯眯的道,“你大晚上的進宮爲了什麽,不會是擔心我們苛待倆孩子吧。”
蘇清河搖搖頭,“放在宮裏有人給我看着,我樂意還來不及呢。那就是兩個磨人的小妖精。”
“胡說!”明啓帝假意瞪了蘇清河一眼,“哪有這樣當娘的。”
蘇清河嘻嘻一笑,“今兒來,還真有事。我剛見了輔國公夫人江氏,從她嘴裏知道了一點消息。還請父皇聽聽這消息的真假。”
明啓帝臉上的神色馬上就嚴肅了起來,“你說說看。”
對于江氏能提供什麽樣的信息,他也很好奇。
蘇清河低聲道,“黃斌手裏有先皇給的一份聖旨。”
明啓帝臉色一下就變了,“知道是什麽内容嗎。”他的語氣有些急促,眼神很是急切。
他自從知道黃斌在他和先帝之間制造隔閡開始,就對那所謂的傳位诏書心存疑惑。他現在急切的想要證明,先帝确實沒有傳位給别人的心思。
“是讓黃斌秘密修建海島的聖旨……”
蘇清河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明啓帝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