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這一倒下,就是足足三天。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卧室裏了。躺在床上,聽着外面鳥鳴蟬叫,就知道早已經雨過天晴。
可她的心卻再也明媚不起來。如今,她的腦子裏充斥着的隻有恨,無限的恨意!
紅兒輕手輕腳的進來,看自己的主子在床上睜着眼睛,無神的看着窗外,馬上走了過去,“夫人,你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江氏回過神來,看着紅兒,嘴角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水!”她的嗓子又幹又癢,說話并不利索。
紅兒連忙倒了茶遞過去,“夫人慢點喝。”
茶是溫熱的,這丫頭的伺候一向是貼心。江氏喝了半盞茶,突然開後道,“紅兒,主子和我,你更忠于誰。”
紅兒一愣,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不由道,“夫人,怎麽這麽問。”
她不能正面回答,江氏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原來,她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中,從來都沒有自己。她臉上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沒什麽,就是問問。”
紅兒狐疑的看了江氏一眼,問道,“夫人是怎麽受傷的。”
江氏垂下眼睑,“也沒什麽大事,隻不過跟國公爺吵了幾句嘴,氣着了。”
紅兒點點頭,“您還是要好好的跟國公爺相處才成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江氏點點頭,“你說的對!我也是這麽想的。”她坐起身來,吩咐道,“你去請國公爺吧。就說我有話對他說,務必讓他來一趟。”
紅兒呵呵一笑,“這就對了!夫人。”夫人的美貌,隻要肯低頭,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
江氏看着紅兒離開的背影,露出苦澀的笑意。她這一輩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沈中玑來的很快,他看着靠在軟枕上的江氏,輕輕皺了皺眉,“找我有事嗎。”
江氏擡眼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說句真心話,這個男人并不壞。
初見時,他年少英俊,溫文爾雅,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驚豔。新婚之時,也有過耳鬓厮磨。可是,兩人終究是走向了陌路。
她看着這個男人兩鬓斑白的頭發,突然之間才發現自己也老了。這一輩子汲汲營營,都是爲了什麽。
“不說話我就走了。我很忙,沒空跟你在這裏耗着。”沈中玑轉身道。
“等等!”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出聲道,“幫我安排,我要見護國公主。”
沈中玑冷笑兩聲,轉過身來,“好大的臉面,護國公主也是你相見就能見的麽。”
“我有要緊的話要說!你隻管安排,相信她會見我的。”江氏瞪着眼睛,眼裏的冷光一閃而過。
沈中玑認真的看着江氏,“有什麽話,我完全可以轉達。”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有時候知道的多了,未必就是福氣。比如老國公,就是知道的太多,生出了不該有的雜念。”江氏的在提到沈鶴年時,語氣帶着濃濃的不屑。
沈中玑深深的看了江氏兩眼,“如你所願!”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宜園。
沈懷孝聽到沈中玑來訪,有些驚訝。蘇清河笑着讓他去,“看看是什麽事。”
一般過來都是看望兩個孩子的。而今,兩個孩子還在宮裏,顯然就是另有原因了。
沈懷孝點點頭,快步去了前院。
沈中玑正在花廳裏喝茶,從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麽。
“父親怎麽來了,有什麽事你打發人過來叫我就是了,何苦自己跑一趟。這天氣又濕又熱,您可得當心身體。”沈懷孝進來,邊給沈中玑續茶,邊說一些關心的話。
沈中玑明顯很受用,這個兒子的态度比以前可好了太多了。他也不繞彎子,低聲道,“江氏要見護國公主。”
沈懷孝一愣,“黃斌狡詐,難道還能讓她這麽一顆棋子知道什麽隐秘不成。”
沈中玑搖搖頭,“看她的樣子倒不像是作假。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了,不經意間發現什麽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倒是聰明,知道如今唯一不動聲色能見的人就是清河了。”沈懷孝冷笑道。
沈中玑點點頭,“你要不要跟公主說一聲。”
沈懷孝點點頭,“那父親先回,時間地點定下來後,我會讓沈三通知您。”
沈中玑沒有多留,臨走的時候,又問起兩個孩子的事,“住在宮裏會不會不方便。”
沈懷孝也有些無奈,“我也想把孩子每天都接回來的,但是皇上和皇後不放人啊。兩孩子如今就養在壽甯宮。”
那就是跟皇上皇後一起住了。聖寵太過有時候未必就是好事,他張了張嘴想要提醒一二,想了想覺得這夫妻倆都是聰明人,他能想到,難道這兩人精子會想不到。于是隻是笑道,“等孩子出宮了,帶過來我見見。幾天不見,就想得慌了。”
沈懷孝笑着點點頭,“過兩天就給您送過去。”
送走心滿意足的沈中玑,他連忙轉回内院。
蘇清河聽他說了緣由,就點了點頭,“你去安排吧。我也想聽聽她都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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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孝将見面的地點放在了外面的一家茶樓。
晚上,華燈初上,蘇清河就一身男裝的跟沈懷孝出了門。
兩人從茶樓的後門入内,直接去了三樓的雅間。裏面伺候的人都分外的恭敬,這讓蘇清河有些好奇。
沈懷孝朝蘇清河點點頭,“這是咱們的地盤。”
蘇清河就有些了然,原來是沈懷孝秘密置辦下的私産,估計賺錢是次要的,打探消息才是主要職能。
“要吃點什麽嗎。”沈懷孝推薦道,“這裏的茶點不錯,這個季節的荷葉涼糕,也算是京城的一絕了。”
蘇清河就不免失笑,“看來兄台做生意還是很有一套的嘛!”按着季節推出應季的特色茶點,也算是一個亮點了。能經營出招牌來,可見是下了功夫的。她壓低聲音笑道,“藏了多少私房錢,盡早交出來。别讓我查出來,要不然……哼哼……”
沈懷孝擰了擰她鼻子,“真是被你搜刮的幹幹淨淨了。”
“衣食住行,我都替你打點好了,你要銀子做什麽。”蘇清河抿了兩口茶,“男人有錢就變壞,我是爲了你好。”
沈懷孝哭笑不得,他現在荷包裏的銀子都是有數的。
這邊兩口子在屋子邊等人,邊耍花腔。而沈中玑也帶着罩着黑鬥篷的江氏進了茶樓。
沈大隻是将江氏帶了進來,卻把沈中玑安置在了另外一邊的雅間裏。沈懷孝看了蘇清河一眼,才轉身出去了,“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
蘇清河點點頭,目送沈懷孝離開。
江氏看着一身男裝的蘇清河,有些驚疑不定。這個女子如此裝扮卻毫無一絲女子之氣,端是闊朗大氣。跟其他幾位公主一點也不相同。她掀開鬥篷的圍帽,露出一張驚豔的臉來,福了福身,“見過公主。”
“起來吧!”蘇清河也沒有爲難人的心思,“坐下說。”
江氏見蘇清河一臉平和,越發的将心提了起來。“謝公主賜座。”
蘇清河見她坐下,就主動開口,“大晚上的,咱們也别繞圈子。你既然想見我,自然就是有話要說。那就說吧,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繞彎子。”
江氏看了看茶樓的環境,仿佛在看周圍是否安全。
“放心吧!”蘇清河搖了搖手裏的折扇,“本宮一個堂堂的護國公主,還不至于在京城找不到一個能放心說話的地方。”
江氏咬牙,“公主可知道,黃斌最大的依仗是什麽。”
蘇清河笑了笑,“你隻管說你的,我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知道。”
江氏擡頭看着蘇清河,“我可以将我知道的盡數相告。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蘇清河呵呵的笑兩聲,“我以爲你現在沒有跟我講條件的實力。你說也好,不說也罷,其實影響不了大局。我想知道的,終會知道。比如大驸馬,他知道的未必就比你少。”蘇清河看着江氏頓時變了臉色,神色一斂,道,“不過,你可以把你的條件講出來,至于能不能答應,就看你說的話的價值是不是能夠讓我網開一面滿足你。”
江氏攥了攥拳頭,“我若是說我的條件就是讓我的兒子成爲輔國公世子,公主以爲如何。”
蘇清河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氏,“這個條件,我敢答應,就不知道大驸馬敢不敢接着。”
江氏面色一變,看着蘇清河,“什麽意思。”
“你還真是關心則亂!你的兒子是大驸馬,想想他的身份。讓他成爲世子不難,難的是怎樣讓他活着承爵。”蘇清河嗤笑道,“若是驸馬能承爵,本宮也有驸馬,還能輪到他!”
江氏抿了抿嘴角,“那我的條件就換一個簡單的,等事情了結,将黃斌交給我處置。”
蘇清河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成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