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府。
“怎麽,如今本公主連自己的驸馬都召喚不來了麽。”大公主帶着戾氣的看着跪下下方的小太監道。
小太監有些微微發抖,顫聲道,“回殿下的話,驸馬他……他……發熱了。如今正病的昏昏沉沉……人事不知呢。”
“病了又如何,一個大男人,連這點病痛都扛不住麽。果真是廢物。”大公主冷嗤一聲,“你去叫幾個婆子太監,就算擡也得把他擡過來。”
小太監不敢不應,麻溜的起身去辦差了。人家是夫妻,當妻子的不心疼丈夫,他一個下人,即便不忍心又能如何呢。這位主子的性子可不算好,再讨一頓打,那也太不劃算了。
大驸馬府就坐落于公主府的隔壁,小太監不過半刻中,就進了驸馬府。
“怎麽,大公主還有吩咐麽。”說話的是大驸馬的常随。
小太監往日也受過這些個大哥們的恩惠,哪裏會瞞着,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明白,“……好大的脾氣,大驸馬若是真過去,怕是今兒得受些苦楚。”
那常随塞了個銀裸子過去,“小心藏着,别有被那些大太監給摸去了。”
小太監感激涕零的謝了,像他這樣的小太監,已經算是混得好了,還不是要被大太監們盤剝。他們這樣的無根之人,最盼着的就是跟一個好主子。主子得臉了,有前程了,他們也好有個依靠。其實公主府原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隻要這些公主們都安分的過日子,比那些王爺的府邸也不差什麽,至少不會時刻擔心着主子是成了還是敗了。成了固然是雞犬升天,可敗了,卻也是要人性命的事。公主府卻不一樣,至少安穩許多。富貴不愁,還沒有那些風險。至于說以後,他們都是些無根的人,又不需要爲子孫後代考慮,安穩富足的過一輩子也就是福氣了。要實現這些,有個前提就是自家的主子得是個讓人省心的本分人。如今看着,大公主可不像是安于現狀的。以前,兩口子是不和睦,如今看着,怎麽看都像是仇人,這日子往後可怎麽過。受牽累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如今,他就盼着,能積攢些銀錢,好趕緊換個地方當差。哪怕去莊子上呢,也比現在好多了。所以,對大驸馬這邊出手闊綽的随從們,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常随領了小太監的好意,趕緊給大驸馬灌了藥湯和姜湯,期盼着能熬上一熬。他得趕緊想辦法,看看誰能伸把手拉拔大驸馬一二。
黃江生還有些神志,他拉着随從的手,叮囑道,“求……求……求沈驸馬去。”
那随從一愣,主子這吩咐有些奇怪,爲什麽不是向相爺求助,而是向沈驸馬。
黃江生心裏湧出苦澀的味道,他現在無法解釋,也解釋不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笨人,那天皇上在大殿裏說過的話,再想想自家祖父對自己的厭惡态度,還有自己的名字,就大概猜出來了。
如果他真是黃斌的孫子,那麽這種厭惡又從何而來呢。如果真是黃斌的孫子,就不會被安排從小學習怎麽以色侍人。如果真是黃斌的孫子,就不會被折磨成如今這幅模樣。
他的名字叫做江生,可卻不是黃家子孫的排輩。
如今,他隐隐知道了答案。若是真的如此,那麽,黃家就真是該死!
他一定會讓黃家付出代價。
大驸馬的眼神慢慢的空洞了起來,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沈懷孝就不會見死不救。
在他的心裏,沈懷孝一直就是個聰明人。所以,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沒道理沈懷孝想不明白。沈懷孝不能阻攔大公主,但是護國公主可以,他看得出來,沈懷孝和護國公主的關系十分的親密。
至于輔國公沈中玑,大驸馬心裏有些複雜。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落到黃家的,但這至少跟沈家的人脫不了幹系。他無法全身心的信賴他。另外,即便他爲貴爲輔國公,那也是沒辦法跟大公主叫闆。
所以,沈懷孝是他唯一的選擇。
午後的天有些悶熱,不見太陽,雲層也壓得很低。眼看就是一場大雨。
沈懷孝在衙門裏,班房裏門窗都是大開的。外面沒有一絲風,即便從府裏送來了不少冰塊,也還是熱的人難受。
沈三看着沈大守在門外,才低聲道,“……當時隻是覺得那個馬車十分的奇怪,所以咱們的人才多留意了一些,沒想到還真是一條大魚。”
沈懷孝灌了一碗涼茶,沉聲問道,“确定嗎。”
沈三點點頭,“千真萬确,小的這雙招子,絕不會看錯。是前太子身邊平仁,确認無疑。”
沈懷孝沉吟了一瞬,“盯住,别打草驚蛇。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麽。”
沈三點點頭,“主子放心!”
沈懷孝點點頭,見他盯着自己眼前的涼茶,就失笑道,“找沈大要去!”
沈三這才嘻嘻笑着走了出去。
沈大早已經等着他了,見了他也不客氣,直接塞了一碗,“公主配的茶,最是解暑。”
沈三咂咂嘴,“你别說,公主對咱們主子,那是真心不差。吃穿用度,哪樣不是親自打理。别說是公主了,就是一般人家娶到這樣的媳婦,也該燒高香了。”
沈大‘噓’了一聲,“你現在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主子的事你也敢拿出來說嘴。讓主子知道了,看不扒了你一層皮!”
沈三呵呵一笑,灌了茶,趁着雨還沒落下來,就趕緊跑了。
沈大剛收拾了茶具,就見衙門的門子帶着個有些面熟的人進來。他眯了眯眼,這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大驸馬的随從麽。他怎麽來了。
那門子點頭哈腰的笑道,“大管家,這位是大驸馬派來的,說是有緊要的事情要求見咱們指揮使。”
沈大笑着扔了一錠銀子過去,“知道了,有勞你了。”
那門子這才歡天喜地的回去了。光是指揮使來了之後他得的賞賜,都夠在鄉下添十幾畝地了。對于指揮使的事,他能不盡心麽。
沈大笑着朝那随從道,“看着面熟,不想真是大驸馬跟前的人,失敬了。”
自家主子是大驸馬,卻遠遠不如護國公主的驸馬尊貴,再加上有求于人,怎麽會擺架子,于是連聲道,“不敢。小的前來求見指揮使,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十萬火急,還請您擡擡手,幫忙禀報一聲才好。”
十萬火急!
沈大見這位的臉色卻是不像是作假,也不敢耽擱,“那你稍等,我進去通報一聲。”
那随從連忙千恩萬謝。原也沒想到會是這般順利。
沈懷孝聽了沈大的禀報,面色有些奇怪。他自然有自己的猜測,但是,這又該怎麽去求證呢。自己的父親一直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個打算。他也就沒有貿然插手,但此刻求到他的面前,他卻不能避而不見。他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打開折扇微微的搖了搖,“把人叫進來吧,我見見。”
沈大不敢多問,出去請人了。
那随從進去納頭就拜,“請二爺救命!”
二爺,這個稱呼,已經很少有人這麽叫了。可這随從偏偏張口就來,讓沈懷孝不由眼睛一眯,“這是你們主子吩咐你這麽稱呼的麽。”
這可是按照沈家的排名稱呼的。也恰恰說明大驸馬已經猜到了什麽。
那随從點點頭。難道這個稱呼真有什麽說道不成。自家主子特意囑咐,如今又被四驸馬叫破。可見,這裏面一定是有什麽緣由的。
沈懷孝看着外面越來越陰沉的天,問道,“怎麽好端端的喊起救命來了。詳細的說說說。”見對方還跪在地上,他擡擡手,“起來說話吧。”
那随從見沈懷孝态度還算和善,也沒有爲難的樣子,放下心,趕緊道,“我們大驸馬被大公主請過去了。隻怕今兒不能善了,還請您施以援手。”
沈懷孝愕然的挑眉,“就這點事啊!人家夫妻打架,我湊什麽熱鬧啊!”
那随從頓時急了,“大公主恨我們主子,上次還動了鞭子。若是往常,也就罷了,挨一頓鞭子養養也就好了。可我們主子如今高燒不退,人已經不很清醒了,實在是受不住大公主的折騰了。”
沈懷孝皺眉道,“病了該去太醫院請太醫啊!大驸馬的身份,太醫院也不敢大意的。那麽多人都知道大驸馬病了,大公主也不敢怎麽着吧。”
那随從低下頭,“我們主子沒敢請太醫,連大夫都不敢請。”
“這是爲何。”沈懷孝更愕然了。
“因爲主子身上已經被……折磨的沒法見人了。”那随從眼圈一紅,有些哽咽的道,“是相爺下的手!”
沈懷孝一愣,然後馬上站起身來。
黃斌!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這位大驸馬真是江氏生下來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兄長。沈家人還輪不到黃斌來欺負!
“你在大公主府門口去守着,我這就去請護國公主。”沈懷孝說着,就疾步往外走去。
那随從愣了愣,還真沒想到這位四驸馬還是如此熱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