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親王迷迷糊糊的出了宮,他答應了母妃,一定會抽身出來的。但是,就真的甘心麽。母妃所忌諱的,擔心的,無非是他跟黃家牽扯到一起,将來被黃家利用了。可若是他跟黃家掰開了,或者黃家徹底倒了。是不是他就有機會了呢。
他覺得他得好好想想。
“王爺,王妃有些不好了。”剛進家門,就有嬷嬷前來相請。
夫妻十載,生育了兩個孩子,說不在乎,那是假話。不是誰都跟黃斌一般冷血。
黃莺兒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如紙。誠親王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表妹,咱們倆以後,好好的過日子,不管誰進來,咱們都一樣過。好不好。”他把她攥在手心裏,“過了這一陣,我去求四皇妹,讓她給你瞧瞧,咱們生個兒子,我就再沒有所求了。”
等黃家倒了,他也能護着自己的妻子一世太平。就算是黃家女所生的孩子,也沒有什麽關系了。
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她被申斥,也隻是憤怒。而見到自己被賞賜了女人,就整個人被抽空了。這個女人,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
黃莺兒轉頭看着誠親王,“不能不要那兩個女人麽。”
誠親王愕然了一瞬,沉默良久才道,“先拖着,事緩則圓。此時去求父皇,就是抗旨了。隻要人不接進來,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你隻管安心。”
黃莺兒這才扯着誠親王的袖子大哭起來。
誠親王撫着她的脊背,“哭吧!把委屈都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他說的那些話也不全是騙她。隻要掀翻黃家,那兩個女人,真的不叫事。父皇不會爲這個爲難他的。到時候重新賜婚,給個體面人家也就是了。
什麽都是假的!隻有情分是真的。
安親王府。
安親王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看着從窗棂處照進來的陽光,心神總是有些恍惚。
他貴爲皇子,堂堂七尺丈夫,卻連自己妻子的心都征服不了。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
“主子!”白遠進來,低聲喚了一聲。
安親王回過神,問道,“什麽事。”
白遠斟酌道,“兩位小主子都安排妥當了。”
安親王點點頭,問道,“王妃沒說什麽嗎。”
白遠搖搖頭,“王妃叮囑兩位小主子要規矩一些。”
規矩!
安親王的臉上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真要都成了規矩的孩子,他才該愁了。
白遠低聲道,“主子,您不必委屈自己的。”
主子隻守着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心裏,自己主子卻不是最重要的。她更喜歡主子帶給她的身份。這讓人心裏有些惱火。
安親王搖搖頭,委屈嗎。或許吧。
他無心談論此事,轉移話題道,“外面有什麽消息。”
白遠一愣,才道,“倒是沒什麽要緊的,大千歲進了宮。别的就沒有了。哦!在這之前,大公主去了一趟誠親王府。”
“太子那邊呢。”安親王又問了一句。
“太子宣了輔國公,但輔國公世子爲其父報病,說是感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太子,沒有前去觐見。”白遠道。
将沈家的姑娘賜給大千歲做側妃,可謂狠狠的給了太子一刀。太子不慌才怪呢。
沈中玑這個人倒是聰明,就這麽躲了。昨兒在宜園還生龍活虎,喝起酒來一點也不比年輕人差,說風寒就風寒了。誰信呐。
安親王點點頭,“情理之中了。”
他站起身來,“走,去看看兩孩子。剛換了地方,估計還不太适應。”
宜園。
沈懷孝上午在衙門,下去就在家陪着蘇清河和兩個孩子。
坐在樹蔭下,感受着徐徐的清風。蘇清河的心也跟着放松了起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平價藥鋪麽。”蘇清河問沈懷孝。
怎麽還記得這事呢。沈懷孝看着蘇清河,“還是想開藥鋪麽。我就是擔心有人說你與民争利。”
蘇清河不在意的笑道,“這次,我打算更名爲‘皇家平民藥鋪’。沒想過盈利,隻要能自負盈虧就好。哪怕是賠一點,也要做的。封地的收益都搭上,也在所不惜。”
沈懷孝看着蘇清河,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沒有理由,她不會這麽做的。
“有這麽一句話,‘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蘇清河看着沈懷孝笑笑,“有什麽感觸沒有。”
沈懷孝臉色一變,他馬上就明白了。自家媳婦這是想的遠啊。
如今的皇上,是公主的親爹。要是不出差錯,下一任皇帝會是公主的親哥。可再往後呢。
不過是公主的侄兒了。
這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他把視線落在兒子女兒身上,到了孩子這一輩,跟上位者隔得可就更遠了。
除了聯姻,就有效的辦法就是自身的勢力和影響力了。勢力隻能放在暗處,但影響力卻是必須擺在明面上的。
而這個平價藥鋪,就是想要擴大影響力。爲了不犯忌諱,甚至冠上了‘皇家’二字。
沈懷孝一時之間覺得羞愧極了。媳婦做的事,想的事,都是爲了子孫後代的大事。
他覺得,他也得做些什麽。
蘇清河爲以後打算是真的,她想爲普通百姓做點什麽也是真的。别的本事沒有,但是她的老本行就是大夫。若是能爲更多的人解除病痛,也不枉她白來一遭。
沈懷孝點點頭,“咱家不缺錢,你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蘇清河笑了笑。在這個世道,像沈懷孝這般甘願隐在幕後,成就一個女人的男人,隻怕是絕無僅有了。她想,她也是幸運的。
還沒等蘇清河真的張羅起來,突入其來的一件事,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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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懸挂在宮門外,早已斑駁不堪的登聞鼓被敲響了。
那鼓聲仿佛敲在了人心裏。滿京城的宗室,勳貴,三品以往的文武大臣,不管做什麽,都放下手頭的東西,趕緊換朝服,往宮裏去。
這一面鼓,都已經有近百年沒有被敲響了。不是發生了大事,不會敲響的。
誠親王正在與王妃對弈,聽到鼓聲一愣,心道,終于動了。他扔下棋子,連忙起身更衣。
安親王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蘇清河已經打發沈懷孝換朝服了,“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鬧得人心惶惶。”
沈懷孝系上腰帶,沒有答話,猛地反應過來一般,“賴嬷嬷,趕緊給公主拿朝服。”
蘇清河一臉你别開玩笑,不帶這麽玩的。
那邊賴嬷嬷也反應過來了,“殿下,您是護國公主,遇大事是要出席的。老奴也是把這一茬給忘了。”馬上吩咐人拿朝服,給蘇清河重新梳妝。
她還是第一次穿杏黃的禮服,上面鳳凰展翅欲飛,讓人不敢直視。頭戴鳳钗,華麗異常。
兩孩子愣愣的看着她,“娘很威風。”
“好不好看!”蘇清河問道。
“就是威風。”沈菲琪閃着星星眼道。
沈懷孝有些哭笑不得,這能用好不好看來形容麽。這是一種讓人忍不住要低頭的權勢啊。
他退後一步,“殿下,請。”
蘇清河囧囧的看着他,至于嗎。
等蘇清河到了宮裏,進了大殿。所有人都一愣!
哇靠!怎麽忘了,京城如今還有這麽一号人物呢。
蘇清河穩了穩心神,朝前走去。
明啓帝眼裏就有了欣慰之色。給了她一張虎皮,就要學會披出來唬人。見她行至有度,眼裏就有了笑意。
“給護國公主看座。”明啓帝開口道。
蘇清河謝了恩,才坐下。衆人起身就要給她行禮了。蘇清河客氣的避開,才算罷了。
誠親王以前不覺得什麽,如今再看,心思就有些複雜。父皇對賢妃的兩個孩子真的是不一樣的。
太子在蘇清河的上首,看着同樣身着杏黃的蘇清河,心裏更是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哪怕明知道她隻是個公主,也讓他頗爲不自在。
有些特權,是不允許别人染指的。
他第一次發現,杏黃是如此礙眼的顔色。當他是唯一的時候,是一抹亮色。當他是唯二的時候,就隻剩下尴尬了。
蘇清河感覺到沈懷孝就站在他的身後,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福順人老成精了,讓人搬了個圓凳,不動聲色的給沈懷孝送了過去,也算是有個座吧。
蘇清河這才覺得自在了一些。
誰也沒說話,沒打探究竟是什麽事。
太子有些焦灼,倒是誠親王面無異色。這讓蘇清河不由的想起大公主那天說過的話。難不成是大公主和誠親王的手筆。她看了安親王一眼,不動聲色的使了個眼色。
安親王見了她的神色,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些。看來,今兒的事,跟他的關系不大。
明啓帝在上面半垂着眼睑,卻把每一個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心裏對老四和清河的交流會心一笑。
這兩孩子還當他們隻是來看熱鬧的,豈不知,也許到了最後,他們才是真正的主角。
謀劃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