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啓帝看着手裏的地圖,聽安親王說着來龍去脈,眉頭越皺越緊。
良久,才恍然的道,“原來如此!”他看着安親王的的眼神就帶着欣慰之色,“多虧有你,否則,我還真是有許多地方想不通。”
安親王搖搖頭,“都是妹子機靈,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被她串起來,竟然非常的合情合理。這份本事,兒臣可是沒有的。”
明啓帝點點頭,“你們兄妹感情好,你願意相信她,她願意爲你出力。這是你們彼此的福分。要珍惜才是。”
安親王點點頭,“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明啓帝擺擺手,“咱們父子說一會私房話,不用這麽拘謹。”他搖了搖手裏的地圖,“這個老匹夫啊!這些年名聲極好。都說他是處事公正,心無雜念,耿耿忠直之臣。”明啓帝嘴角勾起幾分嘲諷的笑意,“當年,你那些伯父們,确實留下了不少人,如今看來,都被這老匹夫收爲己用了。就不知道他從什麽時候起,生出了這樣的心思。或者說,是你祖父……”
安親王搖搖頭,“母妃告訴了清河一些事,清河也沒有瞞着兒臣。我們兄妹琢磨着,或許這就是一個騙局。”安親王說的極爲謹慎,“清河從一個大夫的角度,仔細的研究了祖父當時的病症,她說祖父他老人家活到現在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兒子也認爲從暴漏的手段坎,不像是祖父所爲。祖父晚年,被藥物所累,可能荒唐過,但卻當得起一個明君的評價。兒子更傾向于是黃斌裝神弄鬼,或者脅迫了祖父。”
明啓帝一愣,看着安親王,“你是這樣認爲的嗎。”
安親王點點頭,“一個做了幾十年皇帝的人,怎麽可能忍得了在暗處行事。依祖父的性子,若是真活着,以他在朝臣和百姓心中的威望,一聲号令,跟随者衆多。何必行這鬼蜮伎倆。”
明啓帝眼神有些迷茫,“真是這樣麽。”
安親王小聲道,“父皇,您心裏還是盼着祖父活着,盼着得到祖父認同的吧。”
明啓帝搖搖頭,“那幾年,我們父子形同水火,情分早就耗盡了。”
安親王眼神一閃,斟酌道,“黃斌那時候可是祖父的心腹大臣,兒臣總覺得,或許您和祖父的事,少不了他插在中間挑撥離間。如若他早就存了不臣的心思的話,或許祖父晚年,許多決定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明啓帝眼裏閃過愕然,這種情形,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心中的理智早已被恨意所取代。如今想來,真的沒有這種可能嗎。
有!太有了!
先帝依靠藥物,很多時候,都控制不住自己,根本就沒有理智。而他的宮殿,隻有黃斌父子能夠随意進出。當時的禁軍統領,正是黃斌的兒子!
明啓帝猛地站起身了,就像是一頭暴怒的困獸,“這個老匹夫!”
竟然被這個老匹夫愚弄了這麽多年!
安親王看了明啓帝的樣子,心裏沒有任何後悔的意思。這件事,他也是臨時起意挑破的。在他看來,不管先皇死沒死,都得看成已經死了來處理。父皇對先帝時有些懼怕,但這些年的畏手畏腳,未嘗沒有一些情分在裏面。或許他覺得,他如今已經坐上龍椅了,也坐穩了。不如讓‘他’壽終正寝吧。再耗上幾年,老爺子年紀大了,死了。既全了父子情分,又不必背着弑父的罪名。
可這點情分,被黃斌給利用了。隻要皇上不動手,黃斌才有時間從容布局。
到了如今,如果不捅破這層窗戶紙,父皇還是會以溫和的手段處理此事。這就錯失了良機了。
不如從根上斷了黃斌的依仗,沒有了武器,你拿什麽造反。他現有的力量,還不足以翻出大浪來。
安親王在心裏是有些敬佩黃斌的!這個野心家就如同螞蟻搬家一般,在建造他的城堡。
還好,爲時未晚。
“父皇!您息怒。”安親王上前,拉了明啓帝的手,“黃斌這個人,是擅于玩弄人心的人!他連兩榜進士都不是,隻是一個區區的舉人,就能被祖父破格簡拔,委以重任。可見其心性。也正因爲您心裏對祖父是尊敬的,所以,您在當時,直到現在,從來沒有去懷疑黃斌的品行。您一直覺得,黃斌效忠的是祖父,卻從沒想過他有不臣之心!您不相信祖父會看錯了人!您不相信祖父的心腹會有不臣之心。您相信他掣肘您,隻是因爲他太忠于祖父了。對嗎。”
明啓帝拍了拍安親王的手,“兒子!這世上就講不清楚的,就是這情分二字。”他閉了閉眼睛,“我恨你祖父,但也敬你祖父!我沒辦法逼死他。他是我的父親!”
安親王體會着這份複雜的父子之情。他點點頭,“父皇,我理解!我都理解。”他攙扶明啓帝坐下,才轉移話題,“您看,這事該怎麽辦。”
明啓帝皺了皺眉,“你不能離開京城。讓沈懷孝去,這個礦不能留了。但也絕不能讓對方發現是我們的人動的手。防着他狗急跳牆。等把水師那邊處理幹淨了,就可以動手了。得防着他們聯手啊。”
安親王皺了皺眉頭,“父皇當初可是答應了清河,不讓驸馬再去戰場的。這次随不是戰場,但也是極爲兇險的。”
明啓帝一愣,“那算了!朕再派人吧。”
“父皇若是沒有合适的人選,想必妹妹也不會攔着。大事上,她一向分得清楚。”安親王主動道。
明啓帝看着安親王,笑了笑,或許,有些事,也該讓他知道了。他安撫的拍了拍兒子的胳膊,才揚聲道,“出來吧。”
安親王一愣,這是叫誰呢。
緊接着,從暗影閃出一個人來,安親王擋在明啓帝之前,滿身的戒備。
明啓帝呵呵的笑了兩聲,“老四,别緊張。這是龍鱗。”
龍鱗!什麽鬼。
安親王上下打量這個黑衣人,從上到下,隻露出一雙眼睛。身材高大,渾身充滿力量。他回頭不解的看向明啓帝,“父皇,這人是誰。”
“就是龍鱗!”明啓帝笑了笑,“也就是你的小叔叔。”
“什麽!”安親王楞在當場。
“外面不是盛傳什麽小白玉是失蹤的先帝遺孤的子嗣麽。”明啓帝呵呵一笑,“都是放屁!你小叔叔一直就在宮裏。他确實也有兒子,就是小七小八。”
“什麽!”安親王吓得差點蹦起來。
明啓帝拉過安親王,“好了,兒子,别一驚一乍的。”他朝黑衣人笑道,“老幺,讓老四認一下你的臉。”
那黑衣人果然解下頭罩,露出俊朗的臉來,
安親王一瞧那雙丹鳳眼,就知道這是粟家的人,恭敬的行禮問安道,“小叔安好。”
黑衣人點點頭,又将頭套帶上,轉身閃進了暗影裏。
安親王看着明啓帝,“父皇,這是怎麽回事。”真是吓壞了好吧。
“皇家每一代,都會有一個這樣的人,掌控皇家暗處的力量。不管對外他是什麽身份,在這裏,就隻有一個稱呼,叫做是龍鱗。”明啓帝解釋道。
安親王秒懂,這就是清河說過的,萬事留一個後手。他驚疑不定的道,“那小七小八,他們……”
“都是你小叔的兒子!”明啓帝笑道,“同爲皇家子嗣,你小叔犧牲良多。一輩子活在影子裏。但是他的孩子,卻應該堂堂正正的活着。将來,給兩個親王的爵位,算是對你小叔的補償了。”
安親王理解的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但若是這些孩子生了異心呢。
明啓帝像是看出了安親王的顧慮,“族譜之上,已經将他們分作另一支了。”
安親王這才點點頭。如此,就失去了争奪皇位的機會。
“父皇是打算讓龍鱗出手。”安親王問道。
明啓帝點點頭,“這些你就不用管了。今兒提到龍鱗,就是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小叔已經三十了,也該培養新一任龍鱗了。你小叔看上一個孩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誰。”安親王疑惑的問。
“麟兒!”明啓帝笑道。
安親王睜大了眼睛,“不行不行!妹妹不會答應的。再說了,他姓沈,不是粟家的孩子啊!”
“這孩子跟粟家比跟沈家親。”明啓帝歎道。
“妹妹不會舍得的!”安親王連連擺手,“見不到孩子,讓孩子一輩子生活在暗處,别說妹妹了,我都不能答應。我舍不得!”
“誰說不能見孩子,非得一輩子生活在影子裏了。”明啓帝哭笑不得。他解釋道,“你小叔這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其實也可以一邊當王爺,一邊做龍鱗。隻要不被人發現就成了。”
安親王一愣,“如果是這樣,那也得跟妹妹說一聲,要是偷摸的派人教導孩子,一旦被她知道了,她能把天給您捅破喽。”
明啓帝呵呵一笑,“我這不是跟你說,讓你去跟凝兒交個底麽。”
合着他自己也說不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