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事情,交給沈懷孝之後,蘇清河暫時沒精力過問。
護國公主府宴客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她也忙碌了起來。就算有蘭嬷嬷賴嬷嬷幫着張羅,她自己也不輕省,許多事情還是一樣得親力親爲。
還特意請了安親王妃來,詢問一些她不知道的忌諱。
比如哪一家跟哪一家有嫌隙,那就不能安排在一桌上,省的彼此尴尬。哪一家跟哪一家是親戚,或者關系甚好的世交,那麽安排在一起至少不會出錯。
蘇清河聽着這些錯綜複雜的人脈關系,覺得獲益匪淺。甚至從裏面隐隐看出了一些朝堂的勢力劃分格局。
她收攏心思,聽萬氏講一些宗室長輩們的飲食忌諱,這些也都是要格外注意的地方。讓蘇清河自己來,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可不就辦了錯事。難免讓人覺得她不夠用心。
萬氏料理中饋這些年,經驗是十分豐富的。她也沒有藏私,對蘇清河可謂傾囊相授了。
得虧蘇清河有個好腦子,記了個□□不離十。
“多虧嫂子,要不然我還是兩眼一抹黑。”蘇清河笑着道,“到了宴客那天,還得請嫂子早點過來,宗室這邊,還得嫂子幫着待客。”
萬氏拍了拍蘇清河的手,“這點你放心,都交給我了。”她其實也松了一口氣。這個小姑子着實不是一個多事的人。想起娘家遞來的消息,就笑道,“我那兄弟,如今不過是禦史台一個從七品的小主簿,倒是勞動你這個堂堂的護國公主下帖子,我那弟妹接到帖子,惶恐極了。”
萬家在京城的隻有這一個子弟,是萬氏的堂弟。
“都是一家子親戚,論起官職大小可就沒意思了。況且這位小舅爺兩榜進士出身,升遷隻不過是時間問題。在京城熟悉兩年,放下去曆練曆練,前程自不在話下。萬家的子弟,人品學識還是信得過的。”蘇清河語氣誠懇,誇贊道。
萬氏笑的越發真誠,雖然隻是個堂弟,但在京城,那也唯一一個娘家人。給萬家面子,就是給她這個嫂子做臉。她拍了拍蘇清河的手,“嫂子不跟你見外,你也别跟嫂子見外才好。”又問她其他的人家怎麽招待。
蘇清河掰着手指道,“除了總宗室,再就是勳貴。勳貴人家,我請了輔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方氏前來待客。”
萬氏點點頭。這個安排,是極爲妥當的。不說方氏主持中饋,在京城頗有些好名聲。單就是考慮到給驸馬面子,照顧沈家人這一點,就值得誇贊。
蘇清河又道,“至于一些官家夫人,我請了舅母前來幫襯。”
舅母,值得是白坤的夫人齊氏。
萬氏點點頭,又是親近的人家。盡心不說,招待官家夫人,身份也足夠了。她提醒道,“驸馬如今在五城兵馬司,他的下屬怕是有一些小吏要來磕頭,可有妥當的人招待。”
這些人可能都是小門小戶。磕頭也都是在院子外面,蘇清河是不會見的。但要是不招待卻又失了禮數。本來,派個得臉的嬷嬷也是可以的。
蘇清河笑道,“公主府的護衛統領,以前在軍中也是百戶。她的媳婦,出身小戶之家,爲人老實本分。我讓她出面陪客。”
這說的是葛大壯的媳婦範氏。
萬氏笑了笑,這确實比讓嬷嬷出來陪客體面。
見蘇清河心裏自有算計,她也就告辭了。
這邊蘇清河正忙着定宴客的菜單,沈懷孝卻急匆匆的回來了。
“怎麽了”蘇清河打發了伺候的人,忙問。
“找到李家的人了。”沈懷孝小聲道。
“這麽快。”蘇清河吃了一驚。
沈懷孝點點頭,“也是巧了,人就在我的手下,不過,他不是李勳,是李勳的兒子,李繼。”
“難道他們就在京城,不僅沒躲,反而入了官場不成。”蘇清河驚疑不定。
沈懷孝點點頭,“不過也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官職。就是南城兵馬司的一個不入流的吏目。”
蘇清河就有些明白了。五城兵馬司下設東安西北中五城,而京城的格局是東貴西富北貧南賤,南城兵馬司算不上什麽好衙門。而吏目就更上不得台面。
但即便如此,也算了不起的成績,躲躲藏藏之下,能有今日,着實不容易。
“先把人調到你身邊看看,再看情況吧。”蘇清河不敢随意的将自己亮出來。這些年了,誰知道這些後人都是什麽人品。她更想知道的是,李勳是不是還活着。
沈懷孝知道了蘇清河的态度就馬上下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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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身形高大粗壯,标準的大漢。卻又是個極爲内秀的人。要不然也不會二十來歲,就混出了頭。
大家都知道他出身不高,家裏的父親不過是一個鐵匠。雖沒有入匠籍,但也确實是靠手藝吃飯的人家。
他從一個打雜的小衙役,混到如今這個吏目,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
可是這家夥的好運還沒用完,不知道被哪個貴人瞧中了,竟然調到了總司衙門,做了書吏。别看隻是一個小小的書吏,可這也是在上司的眼皮底下幹活啊。被提拔的機會比别人大了很多。
聽着同僚們的恭賀聲,李繼面上笑容如常,心裏卻‘咯噔;一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李家究竟是什麽人家,别人不知道,自己人當然是最清楚的。
他客氣的寒暄,“改日一定請大家喝酒。”又去跟南城兵馬司的兩位上司,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道了别,就趕緊往回趕。
這些事,還是得跟自家老爹說一聲。
李家在南城最繁華的街道上,前面是李家的鐵匠鋪,後面才是李家的宅院。
家裏隻有父母雙親和一個十七歲的弟弟。人口簡單,生活還過得去。尤其他在衙門混出頭了以後,在這一片更算得上是有臉面的人家。
老爹早已經不親自打鐵了。鋪子裏有徒弟和學徒看着。
弟弟是個讀書的苗子,十七歲已經是秀才了。
他也知道父親的心事,他期盼着李家能有重新起來的機會。所以,他二十多了,尙沒有說親,就是希望能擺脫如今的身份,将來說一門好的親事。
李繼不知道這次是不是李家的機會。但他還是隐隐有些興奮。這指揮使可是驸馬爺,據老爹說,自家跟安親王一系有一些不淺的瓜葛。而這位沈驸馬,不就是護國公主的丈夫麽。
李勳兩鬓斑白,臉上的皺紋深淺交錯,已經有些老态。他剛收起鋪子裏的賬本,就見長子風風火火的進來。
“怎麽這個點回來了。”李勳楞了一下,從壺裏倒了一大碗涼開水過去,“解解渴吧。”
李繼一口氣灌了下去,連碗都來不及放下,就道,“爹!咱家的機會說不定就在眼前了。”
李勳一愣,蹭一下站起來,“這話怎麽說。”
李繼放下碗,眼裏的興奮怎麽也掩不住,“我突然被調到總司了。”
“是那位沈……”李勳眼睛一亮,止住話頭,才起身關上門窗,“是那位驸馬爺嗎。”
李繼點點頭,“除了他,我想不到别的什麽人。”
“佛祖保佑啊!”李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佛祖保佑,老天有眼,李家要起來了。”
李繼疑惑道,“您這麽肯定嗎。咱家到底跟安親王是什麽關系。”
“宮裏的賢妃,安親王和護國公主的母親,是我的親外甥女!”李勳抹了一把老淚,“你說是什麽關系。”
“我的老天爺啊!”李繼唬了一跳。他知道自己家的來曆不簡單,但從來沒想到會是如此的顯赫。那麽,賢妃豈不是她的表姐。自己這是比安親王和護國公主都長了一輩吧。
他擡手,用雙手搓了一回臉,才清醒了一些,“您和賢妃娘娘的年紀……”相差應該不大吧。他不确定的打量自家老爹。
“你爹我是家中老幺!本來家裏還有比我年長的侄子,不過……都死了。”他歎了口氣,“有個隻比我小幾歲的外甥女有什麽奇怪的。”
李繼點點頭,“那這次人家找咱,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沒什麽特别的意思!”李勳感慨的道,“是我那苦命的二姐沒嫁個好人家,家裏蒙難以後,她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留下外甥女和外甥在白家受磋磨。那時候我也年輕,能幫的不多。更何況還不能抛頭露面,所以不能爲他們讨公道。隻是暗地裏幫襯了幾個銀錢。沒想到宮裏的賢妃記了這麽多年。這些年,我還以爲她也被折在了宮裏,沒想到還有翻身的一天。如今她的一雙兒女出息了,她也有能力了。這才想法設法的打聽我吧。”
原來如此!
能記恩情的人,想來也差不到哪裏去。
李繼問道,“那依爹看,明天我該主動去認親嗎。”
李勳搖搖頭,“你去拜訪一下那位驸馬爺,别的話不用多說,隻幫着爹轉交一件東西即可。”
“什麽東西。”李繼問道。
李勳站起身來,從佛龛的下方暗格裏拿出了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