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躺在床上,還不能起身,但是已經好了很多。白坤在旁邊替他拟折子,謄寫後又交給安郡王看看,還有沒有要更改的地方。
“……就這樣,明折發出去吧。”安郡王把折子遞給白坤,肯定的道。
“不再想想了。”白坤問道。
“想什麽,回了京城,奪嫡之路兇險萬分。她的榮辱,不應該跟我綁在一起。有了這份智取古拉隘的功勞,不管我将來如何,誰都不能奈何她。再說了,折子上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是她應得的。”安郡王堅定的道。
京城。
來自涼州的一份折子,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封折子是四皇子安郡王八百裏加急遞上來。
涼州大捷了!
不僅擊潰了北遼十萬大軍的進攻,更是收複失地古拉隘口。從此,北遼再想南下中原,可就不是想來就來的。那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
這份功勞大不大!當然是巨大的。
先帝在位時,西北屢受北遼騷擾,鬧得民不聊生,。爲了百姓不受戰火荼毒,先帝與北遼和談,割讓了五座城池給北遼。前提是,在十年之間。北遼不得擾邊,還百姓一個安甯。當時朝中大臣多數是不理解的,但誰知先帝讓城池是假,麻痹對方是真。
一年不動,兩年不動,三年仍然沒有動靜,北遼的警惕心一點一點淡去。可就在這個時候,由輔國公挂帥的一支十萬之師,繞道這五個城池的背後,突然發難,将五城變成了孤島,不僅順利收複失地,還一直往北,攻打到了古拉山,但是古拉地勢險要,未盡全功。涼州城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建起來的。爲的就是代替古拉隘,阻擋北遼南下。
在這之後,遼國确實也未曾再踏入中原一步。
朝臣對先帝的決定,那時才算理解。贊先帝韬光養晦,眼光長遠。
當年先帝沒有做成的事,如今被做成了。這種功勞怎能不令人歡欣鼓舞。
更讓人稱奇的事,幹成這件事的,是一位女子,而這個女子,是皇上的公主。
安郡王在奏折中稱,他有一個同胞妹妹,在襁褓時被奸人所害,以至于讓她遺落民間。僥幸如今讓他們兄妹得已重逢相認。
然後又盛贊這位妹妹的品德,如何的善良,如何的愛民,如何爲了普通的貧民懲治販賣假藥的奸商。又贊她學富五車,比如,兵器出了問題,這位妹妹如何的想方設法,重新淬煉,讓它成爲神兵利器。完全把用藥的事抹去了。
之後,又贊她醫術高明,研制出了對傷口有益的良藥,造福了将士。
最後,又說她如何的深明大義,關愛兄長。在危難的關頭,爲了國家大義,爲了他這個兄長,自毀容貌,前去談判。
在談判中如何的機智,如何的勇敢,最終奪回了古拉隘。
這是明折發回來的,該看見的都看見了。
很多人都認爲這是真實的。因爲安郡王沒道理把功勞往外推啊。
乾元殿。
明啓帝手裏的折子,跟明折又不一樣。有安郡王上的,也有探子報來的。所以,對當時的情形,明啓帝是了解的非常詳細的。
他比誰都知道,這裏面的兇險簡直不可想象。
不僅身邊食用水曾被人下藥,連上戰場最起碼的兵器都出了問題。若不是蘇清河的辦法,别說打仗了,涼州都未必守得住。
老四被刺殺,又驚馬,不是命大早死了。受了那樣的傷,不是這個閨女,老四就是保住命,也得撈個殘疾啊。每每想到這些,他就驚出一聲冷汗。
在那樣不能再戰的情況下,還是這個閨女,代替老四去好耶律虎談判。甚至不惜自毀容貌。耶律虎三十多歲了,能跟耶律豹鬥的旗鼓相當,豈是好糊弄的。
又是一番鬥智鬥勇啊!要不是沈家那小子護着,也得把小命給搭進去。
老四的明折意思很明顯,就是表示,該給蘇清河正身了。
如此大的功勞,怎麽封賞都不爲過。
西寒宮。
“今兒怎麽這麽早。”賢妃看了看外面的天,還沒黑呢。
他以往可都是天黑避着人來的。
“孩子們快回來了!你也該出去了。”明啓帝笑道。
賢妃猛地擡頭,“涼州的事,了了。”
明啓帝把他收到的各方的折子都遞給賢妃,方便她從各個角度去了解事情的始末。
賢妃越看臉色越白,手也抖得越發的厲害。第一次這麽深刻的感知着,這兩個孩子都遭遇了什麽。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就失去兩個孩子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賢妃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生下來都好好的,如今,兩個都把容貌給毀了。叫孩子們回來吧,讓太醫好好瞧瞧。容貌對女子有多重要啊!怎麽就能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呢。”
“我明天就下旨,招孩子們回京。在回京之前,得給閨女把名分定了。”明啓帝笑道,“首先,這名字得改。”
“都叫了這麽些年了,還改什麽啊!不改了。蘇與粟同音,就這麽叫吧。”賢妃搖搖頭。
“上族譜的名字,不能亂來的。”明啓帝搖搖頭。
“三位公主的名字也都是沒有排序的。”賢妃低聲道。
“不一樣的!身份不一樣,她按皇子從遠,粟遠凝,你說好不好。”明啓帝問道。
“粟遠凝,凝兒……凝兒……”賢妃點點頭,“這個好聽!不過估計孩子還是更習慣叫清河。”
“這有什麽難的!将清河郡給閨女做封地就是了。”明啓帝擺擺手,随意的道。
清河郡離京城非常近,緊靠着京畿之地。繁華又富饒。
賢妃搖頭,“這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這些封地,又不用她參與管理。每年也隻是收取十分之一的稅銀做私房錢罷了。哪裏就不妥了。”明啓帝歎了口氣。
“那……以後稱呼清河也沒有不對。清河公主!還成。”賢妃翻着折子,笑着應了。
“名字,是孩子本就該有的。封地,每個公主也都有,她的大,就當是補償她這些年的苦。畢竟從小沒有在宮裏錦衣玉食。這些,誰都說不出什麽。她此次立了大功,合該封賞,還得有個正經的封号才是……”
結果,第二天,皇上突然下了三道旨意。
一道是賢妃所出之女粟遠凝,冊封爲護國公主,将清河郡劃給公主做了封地,并且特許她穿杏黃禮服。
粟遠凝,跟着皇子的序,這可是嫡公主才有的殊榮。
清河郡,那是多大一片地方啊!其他公主那都是什麽封地啊!不過是劃拉個兩萬畝土地給你罷了。跟整個郡就不是一個概念的好吧。
如今的三個公主的封地加起來,都不及她的一半大!
再看着封号,護國!這個封号,意義可就不一樣了。向來護國公主是有過問朝政的權利的。
杏黃,這個顔色吧。那是太子的禮服顔色。
衆人不由的心道,這個恩寵實在有點大。
第二道聖旨是封安郡王爲安親王,享親王雙俸。
跟蘇清河的恩寵比起來,給安郡王升一格,完全是應有之義。畢竟軍功是實實在在的。
隻要不是安郡王……哦!不是郡王,是安親王沒有過分被恩寵,隻是恩寵一個公主,也就不難接受了。
考慮到皇上也許是出于補償的心思,也許是因爲功勞确實不小,這麽封賞蘇清河,還真沒有人說什麽。
第三道聖旨,就是宣召安親王和護國公主回京。
賢妃聽了梅嬷嬷的轉述之後,沉默了良久。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最多再一個月,孩子們就回來了。
二十年,她終于等到了。
消息總是比聖旨快一步的。
等蘇清河從安郡王嘴裏知道聖旨的内容,整個人都懵了。
護國公主,地位十分超然。位比親王,一樣的尊貴。重要的是,她的封地還特别的大,意味着她的錢錢格外的多。
她覺得自己是一路從郡王府飄回南苑的。
沈懷孝聽了反倒覺得很正常,“皇上本來就打算補償你。這些也沒什麽。”
反正隻要不是這麽封賞安郡王,誰也不會跳出來多事。
“宜園,你知道麽。”蘇清河問沈懷孝。
“知道,是先帝時的前端慧太子在宮外修的園子,号稱天下第一園。我偷着進去過,當真算得上美輪美奂。那時候年紀小,好奇心強。”沈懷孝笑道,“也是因爲沒人住,裏面都是看門的太監。才讓我逮找了空子。怎麽想起它了。”
“那以後就是咱們的家了。”蘇清河笑道。
“公主府啊!”沈懷孝倒是沒想到皇上這麽舍得。
蘇清河點點頭,又問,“聽說在公主府的附近,都會有驸馬府。你要跟我和孩子分開住啊。”
“我傻啊!”沈懷孝瞪她,“有天下第一園住,我幹嘛可憐兮兮的住三進的宅子啊。”
蘇清河看着沈懷孝笑。
京城,那是個陌生的地方,有陌生的親人,也有陌生的仇人。
所有人的命運,都已經被推到一個不可預知的軌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