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壯是講義氣,也知恩圖報。但也不是傻子。這位夫人的底細他不知道,但沈将軍的底細他是知道的。隻要他一心辦事,難道還能虧待了他不成。至于說什麽百戶千戶,在這些貴人眼裏,實在算不得什麽。上面的人看的從來不是官位高低,而是用的順不順手。
蘇清河點點頭,要是這個葛大壯隻是個講義氣的莽漢子,她倒是不敢用他的。但如今面對大戰,不宜将人調出來。但有一件事,卻需要他去辦。
藥材買回來,是要處理以後,配置的。而這個幫助配置的人,必須是親信之人。這個在府裏就能找到。石榴,賴嬷嬷都能搭把手。但是處理藥材,研磨,也不能出纰漏。葛大壯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本來想用安親王的護衛營的,但是因爲懷疑裏面有釘子,她還真不敢放心的用。
于是道,“過兩天,我這邊有個差事要你辦,不能走漏一點消息。你挑上幾十個機靈的,忠心的人出來,等到用你的時候,我叫人通知你。”
葛大壯這才點點頭,“随時等主子召喚。”
“主子,決定用他了嗎”賴嬷嬷問道。
“你覺得如何。”這是問她對于葛大壯的看法。
“忠義中不乏變通,不愚!”賴嬷嬷輕聲道,“但是他的牽絆太多,那些家人,若是被人……不得不考慮啊。”
賴嬷嬷說的是實話。蘇清河點點頭,“真要用他的時候,把他們一家安置在莊子上吧!”
莊子上都是自己人,有個風吹草動,可逃不了這些人的耳目。
安郡王的莊子上,安置的都是宮裏被放出來的宮女太監,還有護衛營受傷退役的人。後來,安郡王将莊子給了蘇清河,蘇清河待這些人也不曾變過。所以,看起來不打眼的莊子,裏面可真是藏龍卧虎,想要在裏面翻出浪來,那基本不大可能。
而且葛家的日子确實艱難,有好日子過,誰還會舍不得自家的茅草房呢。
賴嬷嬷這才點點頭,“範氏老實,但老實有老實的好處。老奴會看顧的。”
蘇清河歎口氣道,“有嬷嬷在,我輕省多了。”
蘭嬷嬷進來回禀,“那大夫已經壓來了,在外院的廳裏。”
蘇清河起身,“走,去看看。”
沈懷孝從裏面出來,“我陪你去吧!”
“怎麽不多睡會。”蘇清河詫異的問。
“有三個時辰了,差不多了。”沈懷孝拉了蘇清河出去。他怕她被人沖撞了。
林喆辦事很靠譜,不僅把人綁了,在聽說賣假藥之後,就把裏面的藥材每樣都帶回來一些。
蘇清河朝林喆點點頭,“辦得好!辛苦了。一會兒帶着你的兄弟領賞去吧。”
“謝姑奶奶!”林喆喜笑顔開。
蘇清河沒有看那個李大夫,而是扒拉藥材。越看越生氣!
“瞧瞧,這是什麽”蘇清河拿了個圓片狀的東西遞給沈懷孝和賴嬷嬷。
沈懷孝聞了聞,他不通醫理,自然看不出蹊跷。
賴嬷嬷拿着看了看,“像是首烏,制成片狀。”
蘇清河冷笑,“什麽首烏,就是紅薯片!加了大黃和黑豆煮熟後曬成幹。”
話一出口,滿屋子的人對這個大夫都怒目而視。他娘的這也太狠了,弄點年份淺的冒充有年份的,這個可以容忍,畢竟那好歹是藥啊!你弄個紅薯幹冒充首烏,這不是害人嘛。
蘇清河看了一眼抖成篩子的李大夫,“還是個制假高手呢。能這般作假,就證明醫術本不錯。最恨這種有醫術沒醫德的混蛋。”
林東強本就是來認錯的,他在院裏碰到葛大壯,被鍾善帶到大廳外面,剛好聽到了這一段,真是臊的臉都沒地擱了。
“白附片,這是把土豆切成形狀相似的片形,曬幹熏漂制成的。”
“延胡索……”蘇清河看完冷笑,“你還真是夠摳門的,把山藥種子切成兩半冒充延胡索也就罷了,竟然連山藥種子你都舍不得,還摻了砂石。難爲你怎麽找到這麽多大小差不多的砂石。”
那李大夫頭上直冒汗,今兒是不能善了了。
就聽蘇清河道,“茯苓,用米粉加工後切片而成,水一煮就成糊狀了。真茯苓是很難煮透的。”
“菟絲子……”蘇清河看了标簽,然後拿起藥,“這個倒是藥,不過是用蘇子代替菟絲子。菟絲子是滋補肝腎,固精縮尿,安胎,明目,止瀉用的。而蘇子是降氣消痰,止咳平喘,潤腸通便的。用于止瀉的菟絲子你用更便宜的蘇子替代,藥效就變成了潤腸通便的。真是好大夫啊!真要是拉肚子的吃了你的藥,還不得活活拉死。越吃病的越重!說你是劊子手都不爲過!”
大廳了的衆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遇上這樣的大夫,可不得枉送了性命。
“五味子,這是把未成熟的野生葡萄,曬幹後染色制成的吧。野生葡萄漫山遍野都是,不花錢!”
“柴胡,向日葵的根切碎制成的。連柴胡的根都舍不得用!柴胡根最起碼還有一些藥效。“
“烏梅,把野生的桃,用醋泡了制成幹。”
“黃芩……這是從野外挖出來的樹根,挑揀了細的,然後切成段,再染色。最後就成了野生黃芩。”
“鹿茸……這個還真是下了血本了吧。難爲你從哪淘換的鹿茸的外皮層。”她拿起來看了看,才道,“裏面塞得是粘合在一起的砂石及木頭粉,砂石應該還染過顔色,還真是用心。”
“紅花,腐爛的木頭纖維染成紅的。”
“蟬蛻,十文錢能買一籮筐,你竟然還還給裏面摻了泥。”
蘇清河拿起一種藥,臉色又一變,“來人,給我把這種藥用水沖了,請李大夫喝。”
“正好用你的海金沙給你清清小腸!”
那大夫一聽,馬上掙紮開了。
蘇清河跟沈懷孝解釋,“這個狗東西,竟然把磚塊砸成粉末,染了色,冒充海金沙。海金沙是利尿清小腸,清熱解毒的,他讓人吃磚塊……我得讓他嘗嘗這個滋味。”
沈懷孝點點頭,看了林喆一眼。林喆早就忍不住想教訓這個黑心的東西了,揮手叫了兩人就去摁人,“我看這東西,你吃了會不會拉肚子。”
“要是拉肚子,正好用咱們李大夫的藥!他的‘菟絲子’效果一定很好。”蘇清河冷笑道。看着嘴巴被塞住,隻能哼哼的李大夫,眼裏都是冷意,“不管吃出什麽毛病,都别怕,就用他自己的藥,慢慢的治。”
“得咧!”林喆對着李大夫嘿嘿冷笑,吃不出毛病,也要給他折騰出毛病不成。不讓他把這些藥挨個試一遍,就不算玩。“帶出去吧!别弄髒了咱們姑奶奶的地方。”
那兩個下屬響亮的答應了一聲,拖着吓成死狗一般的李大夫退了下去。
“成了!别生氣了。”沈懷孝遞了一盞茶過去。
蘇清河先用熱帕子淨了手,才接過來道,“病不可怕,可怕是碰上像這個狗東西一樣,喪盡天良的大夫。”
“你說的對!”沈懷孝給她順氣,“你說怎麽出氣,咱們就怎麽出氣,。”
“這不是出氣就能解決的事。”蘇清河不免又激動了起來。她放下茶盞,“我想開一家平價藥鋪,就開在貧民區。名字就叫平價藥鋪涼州分号。”
沈懷孝手一抖,這是想幹大啊!
“不行嗎”蘇清河問道。
“現在先叫平價藥鋪吧。”沈懷孝道,“等回京以後,要給皇上說一聲的。以防禦史參咱們一個邀買人心。”
蘇清河皺了皺眉,也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好的事,點頭應下了。
但是她對開藥鋪的事起意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覺得,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
蘇清河見大廳外站着的人,除了葛大壯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想必是找沈懷孝的。她也就起身,“你忙吧!我去看看孩子。晚飯想吃什麽,讓廚房給你做啊。”
沈懷孝點點頭,“别整的湯湯水水,給點實在東西。扛餓!”
蘇清河白了他一眼,好像餓着他了似得。
林東強低着頭,看着帶着金線的玫紅裙擺從眼前走過,才敢擡頭。他雖然好色,但這位,他可不敢唐突。
聽着林喆叫這位夫人爲姑奶奶,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個姑奶奶,但林喆能聽命,就知道和安郡王的關系十分親近。再加上自己的上司沈将軍,他更得恭敬些。李大夫是自己的大舅子,但是天地良心,這狗東西幹的事,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剛才,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拖下去,他就知道上面是動了真怒了。如今,得想想怎麽說,才能不被牽連。
葛大壯聽了林喆的稱呼,眼裏不由閃過安郡王的眉眼,他見過安郡王一面,雖然離得遠,但當時自己真的看清楚了。似乎和這位夫人出奇的相似。再想想林喆的态度,那樣的稱呼,還有這屬于安郡王的南苑。
他的心裏突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頓時就不安分的狂跳了起來。
也許,他真的遇上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