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看着兩人吃了飯,才和沈懷孝一起回南苑。
讓沈懷孝趕緊補眠,交代兩個孩子不要打擾他。這才又回到自己的藥房,她想嘗試着配一下别的藥物。
她如今,一方面糾結着自己是不是心慈手軟,一面又覺得還是不宜過度殺傷。
腦子裏不停地想着閨女說過的話,安郡王的腿應該似乎受傷了,臉也受傷了。那麽,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護衛營裏有别人的釘子。
可是這也僅僅是猜測。在戰場上,意外畢竟太多。
這邊蘇清河還沒有想出頭緒,蘭嬷嬷就進來禀報,說是葛大壯的媳婦範氏在府外徘徊,像是有什麽事的樣子,問她要不要見見。
蘇清河有些意外,單獨來找自己,以那個女人的膽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前來。
“讓人領她進來吧!”蘇清河吩咐了一聲。“還有,把那個菊蕊盯死喽。”
蘭嬷嬷點點頭,“您放心,老奴知道怎麽做。”
蘇清河在小客廳裏見了範氏。她紅着臉,一副窘迫的樣子。
“坐吧!”蘇清河看着她微微的笑,“下人們說你來了,我就讓她們請你進來。”沒說她在門口轉悠的事,以免她尴尬。
“我是有事來求夫人的!”範氏搓着衣角,“軍營裏有事,我家男人回軍營去了。”
蘇清河點點頭,示意她往下說。男人不在,遇到難事,想找個搭把手的人吧。
“我家小閨女正病着呢昨兒又起了高燒,大夫說,要人參鹿茸。這東西,咱們連一片也買不起……所以……”說着,就跪了下來,“我是來求夫人救救命的。”
蘇清河沒有猶豫,站起身來,“蘭嬷嬷,找藥材馬上送過去。我跟範夫人先去看看。”
蘭嬷嬷看着蘇清河急急火火的出了門,不敢耽擱,趕緊讓鍾善親自跑一趟。
蘇清河剛才一聽,就知道有問題。葛大壯家的情況她了解過,那小姑娘如今也就四五歲大小。給這麽點的孩子用人參鹿茸,這不是胡鬧嘛!
孩子發燒,怎麽就扯到人參鹿茸上去了。顯然,這是讓人給坑了。
蘇清河最讨厭這樣拿人性命開玩笑的大夫!一個孩子發燒,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并發症,給孩子一生帶來不可修複的傷害。人命關天!
要是涼州真有這樣的醫館,她一定要讓那大夫知道,花兒爲什麽這樣紅。
至于藥材嘛。要是當時不給,怕是這個範氏還以爲自己借故推脫,心裏也踏實不下來。
葛家是一處小小的四合院,三間正房,一個巴掌大的天井,一側是廚房,一側是雜物房兼柴房。一目了然,還真是清貧的可以。
“家裏髒……”範氏不好意思的道。她哪裏想到這個夫人這麽熱心。
“先看孩子吧!”蘇清河腳下沒有停,隻當成是出急診。
小小的孩子燒的面頰通紅,她邊上兩個小男孩正給她用涼帕子降溫。蘇清河俯身聽了聽,又把了把脈,基本可以斷定是肺炎。得醫生看護才成,以如今的條件,真是兇險了。
她一把抱起孩子,“走!我那裏有太醫!孩子這樣多久了。”
“從昨天晚上……”範氏見蘇清河面色不對,一下子就急了起來。
“怎麽耽擱到現在!”蘇清河抱起孩子就往外走,“你帶着你們家的小子也跟着吧。别把那麽大點的孩子扔家裏。”
上了馬車,範氏把孩子才接過去,“夫人,這……”
她見蘇清河拿着金針,一點一點的刺在孩子頭上,不由的問。
“别擔心,先給孩子退燒。”蘇清河低聲道,“在馬車上晃悠,你抱穩孩子。”
那兩個小男孩也懂事,馬上幫忙穩住妹妹的頭。
等到了府門口,孩子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這讓範氏驚詫不已。
蘇清河并不常用金針,金針材質軟,最是耗費心神。“抱着孩子進來。”
鍾善馬上道,“夫人,客院是現成的。”可不敢帶到内院去,給兩個小主子過了病氣可怎麽得了。
蘇清河點點頭,“就這麽安排。”
蘇清河細細的診治了,然後開方,讓丫頭去熬藥,才對範氏道,“你也太大意了。你不知道有多兇險。”
肺炎在中醫裏面沒有專屬的名字。但是所有的肺炎,包括細菌,病毒。衣原體。支原體、立克次體等等感染性肺炎在中醫裏面都屬于溫熱病範疇中的肺熱喘咳和風溫犯肺的範圍。就是中醫流行病學說裏面的瘟疫。古代的統一叫法是瘟疫的一種-----溫熱病。
蘇清河把情況這麽一說,範氏吓得都腿軟了。
“你請的是哪一家的大夫,當初怎麽說的。”蘇清河問道。
看孩子的病情穩住了,範氏才道,“是安和堂的李大夫。”
安和堂!
這個名字蘇清河沒聽過,她看了一眼鍾善,鍾善才道,“是在北城的一個醫館。”
北城多聚集貧苦人家。範氏可能因爲手裏銀錢短缺,才去那的。
“查一查那個醫館。”蘇清河吩咐道。
把這母子四人交給蘭嬷嬷照看,她就回了内院。先将自己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清洗了一次。
并且交代丫頭給範氏和那兩個孩子,飯食與病人的分開。包括餐具。
賴嬷嬷極不贊同蘇清河的做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麽能拿自己開玩笑呢。溫熱病,也是要傳染的。
“以後,不能把這樣的人再帶到府裏。什麽人都沒有小主子要緊。不能冒絲毫的風險。”賴嬷嬷闆着臉。
“是!聽嬷嬷的。”蘇清河沒有犟嘴。都是爲了孩子好。
很快,鍾善就過來回禀查到的事,“那李大夫是林夫人的親兄長。”
“什麽林夫人”蘇清河覺得莫名其妙。一個招搖撞騙的大夫,還有後台不成。再說了,在涼州,誰有她的後台大。值得巴巴的說出來。
“是林百戶林東強大人的夫人李氏的哥哥。”鍾善補充道。
“啊!”蘇清河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她明白了,大夫可能不是假的,但找事卻是真的。
原來那李氏在南苑覺得丢了面子,她不敢對蘇清河生出怨怼之心,卻把害她丢臉的範氏恨到了骨子裏。要說,她之所以在南苑想讓範氏丢臉,還源于年前的一件事。
年前的時候,林東強的原配帶着孩子上門了,原來,林東強跟原配本就有一個女兒,後來休妻的時候,原配也懷着兩個月的身孕,不過彼此都不知道罷了。那原配在老家生下孩子,也一直一個人撫養。不過,年前的時候,孩子病了,病的很重。原配帶着孩子就來找林東強。當時。林東強在軍營裏,家裏隻有李氏。見原配竟然又生下個兒子。哪裏敢放她進門。大冷天的将原配和孩子擋在裏門外。是範氏看不過眼,将人帶到自己家,給了點熱湯熱飯。周圍的人家知道了,也都同情這個女人。大家都是女人,都知道彼此的苦。于是,這個三百錢,那個兩百錢的,湊了三五兩銀子,又雇車把人送了回去。這麽個事,當時知道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傳到林東強的耳朵裏了。男人在外面都要面子。原配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女人,沒見着如今一直沒嫁人,還辛辛苦苦給自己養兒子呢嗎。他年紀也不小了,人家的兒子都頂大人用了,他這邊也就是個丫頭。如今終于有兒子了,又差點讓兒子病死。回到家哪裏還有李氏的好果子吃。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這李氏以前千好萬好,因爲那是别人的老婆。可一旦娶到自己家裏,也就那麽回事了。早沒有了當初的柔情蜜意,狠狠的揍了一頓,又給鄉下送了不少銀子,這事才罷了。李氏因此恨上了範氏,若不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她會挨打嗎。她會在周圍招了這麽多閑話嗎。
本來,在南苑,她就是想叫範氏丢個人,出出氣。誰知道丢人的反倒是自己。得罪了将軍夫人的事,她自然不敢告訴自家男人。再加上林東強好酒,回來的時候已經醉的不輕了。讓她僥幸躲過一劫。但對範氏的恨一點沒有撒出去。剛好,範氏的女兒病了。又恰巧去了自己哥哥的鋪子。于是,就暗示哥哥,這個女人人傻,手裏又有銀子。想着辦法往出哄騙。她知道哥哥的性子,死要錢不要命的玩意。那藥櫃裏的藥,沒幾個是真的。也得虧北城的人都是窮鬼賤命,要不然,他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哥哥果然開口就要讓買什麽人參鹿茸。他的鋪子哪有什麽人參,蘿蔔幹還差不多。
誰知道,陰差陽錯之下,差點要了一個孩子的命。
蘇清河聽完,簡直火冒三丈!
“來人,去告訴白遠一聲,給我馬上封了那個藥店,然後把人給我拎回來!”蘇清河對蘭嬷嬷道。
“再讓人去叫範氏過來,讓她也聽一聽!明知道和李氏有嫌隙,還不長點心眼,險些坑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