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客人,有沒有要格外注意的。”蘇清河問了一句。
“有兩個人你照看一下。一個是叫陳士誠,一個叫裴慶生。這兩位跟我是生死之交,出身将門,打小也都認識。你的身份對他們來說,不是秘密。他們自己可能都從自己那邊知道了你的消息。隐晦的說了幾次,有上門拜見你的意思。我一直也沒明确的答應。這次,估計是要帶着家眷孩子一起上門。“沈懷孝斟酌道。
“至于其他的,大多是同僚,要是帶了家眷,應付一二也就是了。”沈懷孝有些不放心的道。
蘇清河一一記下,才打發他出去。他也有要拜訪的對向。
“我想帶着麟兒去。”沈懷孝走到門口,又說了一句。眼裏有些期盼。
這是想顯擺兒子吧。
“麟兒的一張臉……”蘇清河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覺得妥當嗎。”
“忘了!”沈懷孝有些失落。“要不我帶着琪兒。”
“大冷天的,你自己去!速去速回。家裏還要待客呢。”蘇清河推他出去。這人,磨蹭勁。
沈飛麟還是想出去的,他不滿的道,“家裏來客人還不是一樣看見我的臉。”
“這個你放心!跟你爹關系好的,差不多都是世家子。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爹的下屬,品級低,一般情況下見不到你舅舅,更别提皇宮裏的皇上了。再說了,偶然遠遠的看見過你舅舅,就那把大胡子,不是熟悉的人,哪裏認得出來。”蘇清河打發他去玩,“一會要是有小孩子來,你要招待客人的。去收拾收拾。”
沈菲琪也跟着出去,“我先把菜澆了水,要不然一會沒時間了。”
這話讓蘇清河有些發笑。但也不得不說這孩子有毅力,真的堅持了下來。
蘇清河叫了蘭嬷嬷來,說了宴客的事。這點事到蘭嬷嬷這,根本就不叫事。
“男客就放在園子裏的蘆雪亭。那邊四周都是蘆葦蕩子,空曠,而且隻有一條通往前院的路。不怕驚擾女客。”蘭嬷嬷建議。
“是不是有些小呢。”蘇清河有些怕裏面的地方狹小。
“您放心,那亭子共三層,親近的,身份高的,安排在上面,能不被打擾。”蘭嬷嬷解釋道。
蘇清河點點頭,那要是這樣,就再合适不過了。“那女客不如安排在梅花塢。梅花開得正好,也顯得雅緻。”
“那裏正好!”蘭嬷嬷肯定的道,“菜色交給福田定,他有經驗。”
“那麽,陳設鋪排,還得勞嬷嬷。”蘇清河微微欠了欠身。
蘭嬷嬷趕緊避開,“您放心,鍾善在前院支應,出不了岔子。”
賴嬷嬷看着蘭嬷嬷下去了,才道,“主子,該重新梳洗了。”
蘇清河點點頭,正式一些,對客人也是一種尊重。
“記得準備幾分見面禮,要是帶了孩子來,不能失了禮數。”蘇清河叮囑道。
賴嬷嬷一一應下來。
大過年的,自然要穿的喜慶。紅的最容易撞衫,蘇清河看了看放下了。本來賴嬷嬷準備了宮裝,但蘇清河沒有選。太張揚了。
選了貢緞做的亮紫色用銀線繡了牡丹的襖裙。牡丹的花蕊用金線繡出來,既華貴,又不打眼。頭上簪了紫玉的簪子,耳墜是紫水晶的。
整個人顯得高貴典雅。
沈懷孝回來不由一愣。蘇清河從來沒有這麽正式的打扮過。
“好看!”沈懷孝看了看,“以後還得這麽打扮。”
沈菲琪帶着冬棗進來,冬棗手裏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裏放着幾支藤蔓植物開的花。
“這是什麽”蘇清河問道。
“水藤!”沈菲琪把盤子遞過去,“爹爹!給我編個花冠帶!”
“隻能在屋裏帶,出去就把花凍壞了。”蘇清河點了閨女一下。
“知道!就在屋裏戴。”沈菲琪催促沈懷孝,“快點,嬷嬷給帶着絨花不好看。”
臭美的丫頭。
見她已經換過衣裳,粉嫩的小襖上鑲着金蝴蝶,大紅的裙擺上用銀線勾出水波紋。
這是安郡王妃給的年禮裏的衣服,太奢華了!
這邊剛給閨女把花冠帶上,外邊就禀報,客人進門了。
陳士誠還是第一次來到南苑,見到匆匆從裏面迎出來的沈懷孝。
“瑾瑜,要不要去給……夫人見個禮。”陳士誠斟酌的問道。
“你老兄也客氣起來了。”沈懷孝笑道,“讓婆子帶着嫂子和孩子去内院,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陳士誠這才點點頭,“聽你的!客随主便。”
陳夫人苗氏見到蘇清河的時候,有些意外。這位金珠玉葉流落邊疆,本以爲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沒想到比之其他的公主一點也不差。她做姑娘時,在賞花宴上遠遠的見了一回大公主。似乎還沒這一位看着有威嚴。大公主是淩然的傲氣,這位是含而不漏,氣質内斂。
她不由自主的行禮問安,“給夫人拜年了。”
蘇清河沒避開,但卻親自扶她起來,“苗夫人請起。”然後讓丫頭們把幾個孩子扶起來,落座看茶。
“這是你家的哥兒姐兒吧,快過來。”蘇清河把幾個孩子叫到跟前,誇了再誇,給了見面禮,才叫沈菲琪和沈飛麟進來。
苗氏一看,心裏就有數了。那小姑娘頭戴鮮花冠,就知道有多嬌慣。那哥兒看着穩重老成,說話一闆一眼。竟然跟自家的大小子能說到一起。自己的老大都已經九歲了。
看了看那兩孩子身上的衣物,都是貢品,精工細作出來的。她暗暗慶幸,幸好準備的見面禮還拿得出手。
緊接着,又是裴慶生的夫人莊氏帶着孩子過來。
莊氏比苗氏爽朗,有些大大咧咧的。“不瞞您說,起初我是不敢來,怕見着你露怯。可如今一看,得!咱能說到一塊去。以後有空了,少不了來叨擾您。”
苗氏微微皺眉,這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蘇清河笑道,“有空盡管來就是。”她讓嬷嬷婆子帶着孩子們出去玩,“梅園大,别迷了路。小心跟着。”
苗氏和莊氏的眉眼官司她看見了,隻做不知。這兩人的娘家也都是京城裏的大戶人家,誰知道她們之間有什麽貓膩呢。
隻把觀察到的,一點一點記在心裏。京城就是一張巨大的網,誰知道這根線牽出幾個點來。
那些下屬家的女眷,來了也不少。都在大廳裏坐了。二三十個之多。
有些甚至穿着半舊的襖,頭上簪着銅簪子。在小戶人家,就是極其體面的了,在這裏,就覺得連家裏的粗使婆子也比不上。
好在蘭嬷嬷對下人管教嚴厲,并沒有對任何一個客人露出鄙薄之色。
莊氏見蘇清河的注意力在這幾個人身上,就道,“他們也不容易,本就是寒門出身,靠男人拼死拼活才換來了一官半職。可老家有一大家子要養,日子難免就艱難。”
蘇清河點點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世人莫不如是,各有各的難啊!”她叫了賴嬷嬷低聲囑咐,“看着哪些人家艱難,将回禮直接給米面,肉。再包了銀封,别整的花裏胡哨的,一點也不實用。”她見莊氏和苗氏豎着耳朵聽,就笑道,“這兩位是财大氣粗的。就把花房裏那些野菜一人包上兩斤吧!咱們這才是見人下菜碟!”
莊氏聽了哈哈大笑,“這便宜您盡管占!我是極樂意的。”
苗氏跟着笑,“還别說,年節下的,吃什麽都沒味。想起那新鮮的菜蔬,就有胃口。”
“以前在京城,還有個水蘿蔔啥的,如今在涼州,您這可是頭一份。”
這邊正說的熱鬧,大廳的一角卻鬧了起來。
就聽一個女聲,有些刻薄,“真丢人,在這裏也敢偷點心。”
邊上的女人手裏,正拿着個素白的帕子,帕子裏,有咬了一口的點心。那女人二十來歲,面色有些黃,此時正手足無措。
蘇清河站起身來,朝那邊走去。
上輩子,在農村,很多質樸的老人,在外面碰到好吃的,都會把自己的一份留起來,帶給家裏的孩子。這份感情質樸的讓人動容。
她走過去,親自拉了那個不知所措,羞憤欲死的女人,“可是家裏有孩子,怎不帶孩子來玩。”她親手把女人手裏不知道帶怎麽辦的點心拿出來,“父母之愛子女,定是時時牽挂。想必是吃到了點心,想着也給孩子嘗嘗……”
那女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樣嘛!在老家都是這樣,也沒人說什麽!要是隻顧着自己吃,不顧着孩子,才該罵呢。
“這有什麽!”蘇清河笑道,“前些日子,我吃着白将軍家的酸菜好,還特意給孩子讨要了些呢。”
莊氏在那邊接話,“就在剛才,我們還從夫人那裏給家裏的孩子讨要青菜呢。這值得什麽大驚小怪的。”
蘇清河朝莊氏笑笑,然後對那女子道,“我也是才從遼東來!在那邊,吃宴席的時候,大家都把自己的那份,能帶走的都給孩子帶回去,不知道你們老家是不是也是這樣。”
“可不咋的!哪個女人隻顧自己嘴上享福,就該被婆家休了!”那女子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