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孝的歸來,讓兩個孩子很興奮。雖然沈飛麟看着淡淡的,但眼裏的笑意還是洩露了真實心思。
因爲沈懷孝疲累,飯桌幹脆擺在炕上。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
沈懷孝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面片,問道,“怎麽還不一樣。”
“一路上沒正經吃飯,胃得好好養養。本來想給你喝粥的,想想又覺得不頂餓。那面片是鲫魚湯彙的,煮的軟爛,又養人,又解餓,熱乎乎的。多好。各色火腿,菌類放了不少,鮮着呢。”蘇清河又推了兩樣小菜過去,“快吃吧!”
沈懷孝心裏覺得舒坦,這是對他用了心了。
蘇清河從閨女的話裏,知道了這個男人上輩子做過的努力,盡管不是爲她,她也覺得難得。一個人帶着個不太正常的閨女,活在波雲詭谲的風浪裏。做到那一步,已經不容易了。心裏還是有些心疼的。
沈菲琪看着沈懷孝的碗,直吸溜口水。真跟個孩子似得,覺得别人碗裏的飯香。
沈懷孝哪裏看的下這個,對邊上的丫頭道,“給姐兒也盛一碗。”
那丫頭是剛分到身邊的葡萄,她看了蘇清河一眼,蘇清河搖搖頭,她也就不敢動。
蘇清河給沈懷孝夾菜,“有嬷嬷呢,孩子晚上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嬷嬷們比咱們有經驗。她晌午吃了半盤子烤羊肉,再吃這些,該不消化了。牛奶粥挺好的,就喝那個。”
沈懷孝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閨女可憐兮兮的眼神,不由的對這邊上的萬嬷嬷道,“要不然,給孩子嘗嘗味。”
萬嬷嬷有些無奈,這閨女馬上就四歲了,還能看着人家的碗吸溜口水。規矩都成這樣了,爹娘還舍不得讓管教。
沈菲琪配合着點頭,“我就是嘗嘗。就一點就好!”然後特别有理的對萬嬷嬷道,“我就在家裏這樣,在外面肯定不丢嬷嬷的人。”
萬嬷嬷都要絕倒了!合着你還知道你這樣子挺丢人的,“那就舀點嘗嘗。”
總算開恩了!
沈菲琪立馬喜笑顔開。蘇清河暗暗焦慮,這個樣子,應該就是上輩子這孩子的常态。
葡萄給沈菲琪遞了個小碗過去,想了想,還是也給沈飛麟舀了一份。
兩孩子看着碗,呵呵……這是什麽鬼。
沈菲琪:“……”說好的嘗嘗,就真的是嘗嘗。有兩口沒!
沈飛麟:“……”打發叫花子呐。
兩人看着葡萄,葡萄一臉無辜的回應。
然後沈飛麟特别有姐弟愛的把自己那份推給了沈菲琪。
沈菲琪面色一窘,她能說一點都不感謝你的這份心嗎。然後默默的把兩個碗底的湯喝了。
沈懷孝都不忍心看。好半天才以商量的口吻跟蘇清河道,“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還小,慢慢來。對吧。”
蘇清河點點頭,“你放心,嬷嬷們有數。”可不能讓他無條件的慣下去。
吃完飯,沈懷孝起身,“我去一趟安郡王府,你要不要一起去。”密旨還沒有交付,京城裏的事還得細細的告訴安郡王一聲。這都是不能耽擱的。
蘇清河搖頭,“我就不去了,回來你再告訴我是一樣的。”他公事上的事,她盡量不摻和。
沈懷孝點點頭,也沒有強求。叮囑兩個孩子,“都早點睡。”
蘇清河給他把大氅系上,送他出門,“等你回來。”
沈懷孝廊下隻有丫頭婆子,就抱了抱她,“等我回來。”他覺得,出了一趟門,蘇清河對他的态度又親近了許多,像是壁壘,慢慢的松動了。
安郡王府。
“主子,沈将軍來了!”白遠疾步進來回禀。
安郡王一直在等他,馬上就吩咐,“快請。”
沈懷孝進來,行了禮,從懷裏拿出匣子,“殿下,這是皇上讓在下轉交的。”
安郡王一愣,這樣的匣子,不懼水火,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而鑰匙,他自然是有的,不過還是第一次用。他站起身來,疾步去了裏間,吩咐白遠,“你招待瑾瑜。”
安郡王去了裏間,從胸前摸出玉佩來。玉佩的是中空的,他打開機關,這才取出鑰匙。他看了密旨,把聖旨收了起來。再去拆開信件,将信看完,馬上就燒了。這才轉身出去。
前後也就一盞茶功夫,沈懷孝還有些詫異安郡王的速度。
“密旨的内容,你知道嗎。”安郡王仿佛無意的問了一句。
“皇上漏過口風,說是準王爺便宜行事。”沈懷孝點頭道。他說的是事實。
安郡王點點頭。事實上那匣子裏,除了密旨,還交代了一處皇上早就着人秘密建好的糧倉。存着夠涼州吃用三年的糧草。這件事極其機密,不能輕易露出一點消息。而且,這處糧倉,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動用。父皇是怕他撐不住,給他交了個底。他這才知道做一個皇帝有多不容易。他一直以爲自己在涼州已經經營的如鐵桶一般了,可皇上的人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辦到的。很顯然,他的部将裏有皇上的人。而且不是一二個。他暗暗僥幸,這幸虧是自己的父皇,要是别人,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見沈懷孝确實什麽也不知道,他轉移話題,“給我說說京城的事。”
沈懷孝這才将自己在京城所發生的事,詳細的說給安郡王聽。有什麽說什麽,半點沒有包含自己的個人見解。
安郡王聽得很認真,有時候還不時的詢問一些細節。在聽到他給太子辯白了幾句時,很平靜的問,“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沈懷孝道,“太子,現在還不能倒。”
安郡王的眼裏閃過一絲贊賞,“那你覺得,本王應該怎麽做呢。”
沈懷孝斟酌道,“證明自己的能力,然後回京,做一個孝子。”
安郡王有些詫異的挑挑眉,反複咀嚼着沈懷孝所說的孝子。
做個孝子!難道那頂皇冠就會到自己頭上了。
除非,父皇屬意的本就是他!
這個念頭一出,他的心就狂跳了起來。會是這樣嗎!他擡頭,就見屋裏隻剩下自己,顯然,那兩人沒打攪自己的思考,都退了出去。
“白遠!拿點吃的,餓了。”安郡王急着等沈懷孝,晚飯也沒吃。
白遠早就準備好了,提着食盒進來,“姑奶奶花房裏的荠菜長出來了,晌午包了荠菜餃子送來,您不在府裏。晚上才讓廚房煮了。”
安郡王笑道,“瑾瑜回去了。”
白遠點點頭,“說姑奶奶和孩子在家等着呢。”
“老婆孩子熱炕頭,他也就那點出息。”安郡王夾了一個餃子,蘸着醋汁,咬了一口,“嗯!香!肯定是琪兒那丫頭種的菜,明兒打發人把那個玉馬擺件送過去給她玩。”
“得咧!一把野菜換了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劃算!”白遠跟着笑。
南苑。
沈菲琪和沈飛麟脫了衣裳,在被子裏玩。你踹我一腳,我蹬你一下。也許是兩人隻有彼此作伴的關系,姐弟兩隻要在一塊,就都幼稚了起來。
“爹爹怎麽還不回來。”沈菲琪把自己的腳伸到沈飛麟的被窩裏撲騰。
蘇清河把兩人分開,“被窩裏那點熱氣全被你們折騰沒了。”她把兩個孩子的被窩壓好,“應該快回來了。你們睡吧!你爹又跑不了,明日一睜眼就看見了。”
沈飛麟低聲道,“再等等!”爹肯定要告訴娘京城裏的事,他也想聽聽。
“那就背湯頭歌。”蘇清河已經開始在教孩子學醫了。多一門技藝,就多一門保命的手段。
沈菲琪在這方面的悟性,似乎比沈飛麟更好一些。她的心性單純,更容易投入進去。
湯頭歌是清朝汪昂所撰。在這個唐朝就分叉的時空肯定是沒有的。幸好金針梅郎的名頭十分好用,對于一個神醫,編纂出來這個東西,沒人會懷疑。況且,他消失在人們視線裏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能做很多的事情。
湯頭歌裏選錄中醫常用方劑300餘方,分爲補益、發表、攻裏、湧吐等20類。以七言歌訣的形式加以歸納和概括。
對于初學者來說,湯頭歌更便于學習和理解。
沈懷孝走到院子裏,就聽見裏面傳來稚嫩的聲音。
“麻黃湯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發熱惡寒頭項痛,喘而無汗服之宜。”
“三拗湯用麻杏草,宣肺平喘效不低。”
“華蓋麻杏紫蘇子,茯苓陳草桑白皮;風寒束肺痰不爽,急宜煎服莫遲疑。”
“大青龍用桂麻黃,杏草石膏姜棗藏;太陽無汗兼煩躁,解表清熱此爲良。”
……
“桑菊飲中桔杏翹,蘆根甘草薄荷饒;清疏肺衛輕宣劑,風溫咳嗽服之消。”
“銀翹散主上焦疴,竹葉荊蒡豉薄荷;甘桔蘆根涼解法,發熱咽痛服之瘥。”
“鞠通更有銀翹湯,竹草麥冬生地黃;陽明溫病寒下後,脈浮無汗服之康。”
……
沈懷孝聽了一會兒,隻覺得奇妙無比。
“背的是藥方!”他進門後,出聲道。
背書聲嘎然而止,暖閣裏傳來兩聲‘爹爹’。
蘇清河披着襖迎了出來,“回來了。”
沈懷孝趕緊給她把衣裳緊了緊,“這倆還沒睡呢。”
說着,攜了蘇清河的手進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