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公府,榮華堂。
“……二少奶奶十分的熱心,想要領了給二爺收拾院子的差事。又打發人去庫房,領取龍鳳燭等物。下面的人不敢做主,報到奴婢這裏來,還請夫人示下,究竟怎麽安排才妥當。”綠兒低着頭,慢慢的禀報。
世子夫人江氏嘴角就勾起了幾絲冷笑,“……還真是……上不得台面。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似得……”
聲音壓得很低,但綠兒還是聽見了。夫人以婆婆的身份,這樣說二少奶奶,多少有些惡毒。平時看着對二少奶奶還算和善,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就變了臉色。夫人的心思,還真是不好猜測!越是伺候的久了,越是知道夫人的喜怒無常。她心裏不由的一歎!二少奶奶如今的行爲,在衆人眼裏不過是戲台上的小醜,而可悲的是,她竟然尤不自知。綠兒收斂臉上的神色,一副恍然未聞的樣子疑惑的問道,“夫人恕罪,奴婢……奴婢剛才沒聽清楚,您說,該怎麽安置。”很有些難爲情的樣子。
“外院的事,自有世子爺和大爺插手,内院不能插手,更與她無關。讓她照料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至于,要東西,隻管給她!她樂意丢人,我可沒心思奉陪。”江氏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語氣冷硬。
綠兒應了一聲,趕緊退了出來。
良辰院。
“哪件好,紅的顯得莊重,紫的又太華貴,還是粉的吧,粉的好。”高玲珑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在身上比劃。
“您生的好,穿什麽都好。”紅葉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不過,二爺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呢,如今收拾,隻怕太早。”
“也對!”高玲珑笑道,“時間還充足,不急着下結論。”收了手裏的衣服,又想起什麽似得道,“我是不是還忘了什麽。”
紅葉搖搖頭,“不急,您慢慢想。”她在心裏默默的補充了一句,最好永遠都别想起來。
“慧姐兒,慧姐兒的衣服首飾準備的怎麽樣了。”高玲珑皺眉,看了看已經在炕上睡下的慧姐兒,“不像!還是不像!”她朝紅葉喊道,“把眉筆給我拿來,二爺的眉毛不是這個樣子的!慧姐兒怎麽能不像她爹爹呢。“
紅葉從心裏泛起了寒意,誰都知道慧姐兒不是二爺的孩子,怎麽可能相像。
主子一定是瘋了!
不管輔國公府怎樣的雞飛狗跳,沈懷孝趕到京城外的時候,天已經黃昏了。
城門外,沈懷忠親自帶人守在那裏,直到看到沈懷孝一行人,這才舒了一口氣。這天寒地凍的,總算是盼回來了。
“瑾瑜!”沈懷孝喊道。
沈懷孝心裏有些複雜,他面上不漏聲色,快走了兩步,搶先行禮,“大哥!這些年可還好!”
沈懷忠一把将人扶起來,“好!都好!”他上下打量了沈懷孝兩眼,“你小子,高了,也更壯實了。這些年沒少吃苦頭吧。”
“也還好!”沈懷孝應了一句又問,“祖父父親都好,家裏的其他人也都還好吧。”
“都好!都盼着你回來呢。”沈懷忠呵呵笑,“知道你要回來的消息,祖父高興壞了。父親更是親自給你收拾了院子。連擺件的位置都要親自安排。都想你了。”
兩兄弟都默契的沒有提世子夫人江氏。
“勞長輩記挂,是我的不孝。”沈懷孝一直是那樣的表情,讓沈懷忠也看不明白他這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趕緊回家!就等着你開宴呢!”沈懷忠就要拉沈懷孝的胳膊。
沈懷孝利索的躲開了,“大哥,我還不能回家。”
沈懷忠馬上變了臉色,“這話是怎麽說的。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大哥,你聽我說。”沈懷孝擺脫了對方的拉扯,“我這次回京爲了什麽,你大概心裏有數。家裏隻要那個女人在,我就不能主動進家門。這點你應該心裏明白。所以,我得先進宮去請罪,看看能不能……到時候再說吧。”
“你趕了好幾天的路,衣衫不潔,如此進宮,不是沖撞聖顔嗎。再說了,這都什麽時辰了,宮裏該下鑰了。還是先回家休整一番,再進宮不遲。”沈懷忠小聲勸道。
“大哥,天家的事,就不是糊弄一番就能過去的事。哪怕在宮門外站到明天天亮,我都得站着,這是态度問題。”沈懷孝一句也沒說家裏的不是,但句句都譴責家裏在高玲珑這件事上的不作爲。
沈懷忠苦笑兩聲,“罷了!既然你堅持,我也不能勉強。看來,你真是長大了。這樣,我讓人回家報個信,然後送你進宮,可好。”
“多謝大哥!”沈懷孝拱手道謝,“離京多年,人事生疏,少不得大哥爲我上下打點。”
雖然知道這是客氣話,但聽了耳朵裏,沈懷忠心裏還是更舒服了兩分。兩人翻身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城門口又不是什麽私密地方,兄弟倆的一番話像一陣風一樣,很快就傳了開來。不出一個時辰,沈懷孝突然回京的消息,就在圈子裏傳開了。
宮門守衛森嚴,果然已經下了鑰。沒有特殊的腰牌,休想靠近。
“看吧!果然下鑰了。”沈懷忠搖搖頭,“真打算站到明天啊。”
沈懷孝從懷裏摸出腰牌,“先試試這個再說,實在不行,隻能等了。”
沈懷忠還沒看清楚是什麽腰牌,沈懷孝就已經走過去,把腰牌遞給守門的将士。
“你等一下!我得進去禀報一聲。”那守門的小将接過牌子,往裏面去了。
“有勞了!”沈懷孝客氣了一聲,才退了回來。
沈懷忠急忙問道,“怎麽樣了。”
“還得再等等才知道。”沈懷孝笑着應了一句。
沈懷忠沒有說話,但心裏一點也不平靜。以輔國公府這樣的地位,想要這個時候進宮,也絕不是一件易事,不知道要托多少人情,才能把消息遞到禦前。可他倒好,一塊牌子,竟然沒人敢馬虎,連多盤問一句都沒有。看來這個弟弟,隐藏的秘密還不少呢。
那守将很快就出來了,連同他一道的,還有皇上近身伺候的大内總管,福順福公公。
沈懷忠趕緊行禮,“内相大人一向可好。”
“好好好!”福順樂呵呵的跟沈懷忠應付了一聲。輔國公府的大爺,在京城響當當的人物,但在他眼裏,還算不得什麽。哪裏及得上小公主的驸馬,這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啊。
他滿臉堆笑,不等沈懷孝行禮就趕緊攔了,“您這不是折煞老奴嗎。”
在沈懷孝的面前自稱奴才,就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态度了。
沈懷忠心裏一緊,看來皇上的态度非常明朗,高氏的事,可真是拖不得了。
“有勞公公親自跑一趟。”沈懷孝堅持行了半禮,這是既給了福順面子,又沒有辱沒蘇清河的身份。
福順心裏暗暗點頭,還是避開了身子,不敢受。
沈懷忠把這些一一記在心裏。他知道,像福順這樣的人,從來沒有自己的喜惡,隻把皇上的态度通過他的一言一行表漏出來。
“大哥先回,讓祖父和父親不用擔心。”沈懷孝跟沈懷忠告别。之後他又看向沈大和沈三,“你們呢!”是問他們是回沈家休整,還是有别的想法。
“屬下就在那家茶館等主子。”沈大指了指不遠處的茶館道。
沈懷孝這才起身,跟着福順進了宮門。
乾元殿。
明啓帝見到了風塵仆仆的沈懷孝,“起來說話吧。”
沈懷孝站起身來,“謝皇上。”
“那丫頭和兩個孩子可還好。”明啓帝看着沈懷孝問道。
沈懷孝有些感動,他相信涼州的異樣皇上肯定已經知道了。可還是什麽也不問,先問那母子三人的情況,十分的難能可貴。提起蘇清河和兩個孩子,沈懷孝冷硬的臉上,就染上了暖色,“回皇上的話,清河很好,兩個孩子也好。偶爾有些調皮,讓人跟着操心之外,一切都好。”
“孩子嘛!哪有不調皮的。”明啓帝的聲音裏透着笑意,“聽說麟兒跟朕長得頗爲相似,可有這事。”
沈懷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明啓帝,才道,“單看五官長相,有個七八成相似。他一丁點大的人,最愛裝大人一般的闆着臉,一本正經的學究模樣。好似那樣就顯得有威嚴。”
明啓帝聽得興緻盎然,他看向福順道,“這點随了老四,你記不記得,老四小時候,就這幅德行。朕說了好多次,也不見改。還是大了以後,才慢慢好點的。”
“老奴記得!那身闆,不管什麽時候,都挺的闆正。難爲他小小年紀。”福順湊趣道。
提到安郡王,明啓帝這才把話題轉到正題上,“老四打發你回京,可是出事了。”
沈懷孝趕緊收斂心神,“這是王爺寫給皇上的親筆信。請聖上禦覽。”說着,他撕開袖子,從裏面拿出一封信來。
信是寫在一張極薄的絹帛上的,縫在袖子裏,很難發現。
派了如此親信之人送信,還做的如此小心,可見事情比想象中的嚴重。
明啓帝頓時心裏一緊,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