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琪的臉色蒼白!她用手抱住頭,隻覺得頭又昏又沉,疼的厲害。
……海貨鋪子……海貨鋪子……
她的記憶斷斷續續,隻有零星的片段,但關于涼州最早的記憶,最深刻的莫過于海貨鋪子。
那缺了一角的匾額,擺在貨架上的海魚,到處都充斥着一股子腥味的氣息,搖曳的燈火,昏暗的光線。相互交錯的出現在她的腦海!
她一個人,偷偷的藏在貨架的後面。貨架上擺着幹鱿魚,鱿魚的須子幾次都觸到了她的鼻子。那忍不住想打噴嚏的感覺,仿佛就在剛才。她捂住鼻子,眼前就猩紅一片。她看見爹爹親手殺了那個掌櫃,血飚出來,濺到了她的臉上,還是熱的。
爹爹的聲音冷冽的直讓人打寒顫,“這滿城的死屍,都是你的傑作。”
那掌櫃的臉上的鮮血直流,笑的如同鬼魅。
“你到底是誰的人!”爹爹這樣問,“你這樣做置我于何地,置沈家于何地。你該死!”
她記得那掌櫃的眼中的瘋狂,譏诮,和無所畏懼。
之後,很長時間,她想不起來她爲什麽會出現在幹貨鋪子,她選擇性的忘記了這段不愉快的,甚至于恐怖的記憶。隻是偶爾在夢裏,還是會出現那缺了一角的招牌。讓她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經曆。
“琪兒,是不是又做噩夢了。”蘇清河見閨女臉色蒼白,冷汗順着額頭往下落,就心疼了。不該問孩子的!即便重來一次,她的年紀也不大,還沒有堅強到能承受這些事的時候。她把閨女摟在懷裏,“不怕!不怕!有娘在。”
“死了好多人!不知道爲什麽,死了好多人!”沈菲琪的聲音有些飄忽,“那個海貨鋪的掌櫃是壞人!娘,他是壞人!”爹爹的話,言猶在耳,她相信爹爹,絕不會濫殺無辜!那麽,該死的隻能是那個掌櫃。
蘇清河能感覺到這孩子的顫抖,她伸出手,在閨女身上的神門等穴位上輕輕的按揉,不一會,小小的身子就放松了下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她把孩子安置在暖閣的炕上,這才叫了賴嬷嬷來,“熬一碗安神湯來!”
賴嬷嬷看了炕上的小姑娘一眼,心裏還有些納悶,怎麽好端端的就吓着了。
“說起她做的噩夢,驚着了。”蘇清河解釋了一句。
賴嬷嬷點點頭,“孩子家家的,就是這樣。容易丢魂,安安神就好。”
這邊賴嬷嬷剛出去,汪嬷嬷抱着沈飛麟就進來了。
“少爺要過來。”汪嬷嬷解釋了一句。
蘇清河把兒子抱過來,給他把外面的大衣裳都脫了,問道,“你怎麽想起過來了。”
沈飛麟揮手讓嬷嬷出去,才道,“爹爹不在,娘又找姐姐,我怕有什麽事,就過來看看。要不然,我和姐姐還是跟娘睡幾天吧。”
蘇清河點點頭,看了閨女一眼,“這樣也好!她這是受了驚吓,晚上娘陪着,她也能安心。不過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你暫時也别折騰了。就在屋裏好好待着。”
沈飛麟點點頭,“知道了,娘!”他頓了頓,問道,“爹回京到底是爲了什麽。”
“進宮送信的!”蘇清河在兒子耳邊耳語道,“出了奸細,不安全。”
沈飛麟這才了然,“難怪呢。”他就說嘛,這事看似合理,其實蹊跷着呢。
“娘這兩天也不得閑,有些事情要着手查一查。你姐姐……就交給你看着。”蘇清河摸了摸兒子的頭。
“娘想查什麽!”沈飛麟又追問了一句。
“查幾個鋪子。”蘇清河有些敷衍的道。
“海貨鋪子!”沈菲琪笃定的道。
蘇清河這才正視這孩子,“你怎麽會以爲是海貨鋪子。”
“兒子讓人查将軍府,府裏有位管着下人廚房的何嬷嬷,經常去這家海貨鋪子,總是拿一些據說是賣剩下的幹貨回去給下人們打牙祭。這本也沒什麽,不過兒子好奇的是,她每次去海貨鋪子,都是在爹爹回過将軍府之後。“沈飛麟說完,看着蘇清河,等着她理順關系。
“是這樣啊!”蘇清河點點頭,“我知道了。”
沈飛麟解釋道,“我剛開始就覺得奇怪,海貨都是幹貨,哪裏有什麽賣剩下的一說。反正壞不了,剩下又怎麽了。也不至于拿出來給人随便吃啊!況且,哪些貨物好賣,哪些不好賣,這都是一個掌櫃的該關心的事。進貨不就是要注意這些嗎。搞不清楚這些,他這個掌櫃的就不合格!那嬷嬷輕易的就能把東西拿出來,兒子以爲這個掌櫃的中飽私囊。若是等到真虧損了,就把責任推到府裏的下人身上。府裏養着許多爹爹的親兵,都是心腹。難道能爲了點吃的,落下苛待下屬的名聲不成。想必爹爹也不好追究。”沈飛麟皺眉道,“我覺得這人有問題,于是就查了查他,沒想到他倒是格外的清貧。在涼州城北邊,靠北城門的地方,買了個破敗的小院子安家,那就是他唯一置辦下的産業。那塊地方基本都沒人願意去住。隔着一道城牆,就是護城河。更是軍營裏指定的取水的地方。來來往往,一天到晚,車馬不歇。過往的還都是軍中的粗漢。誰把家安到那裏也不安心啊。所以,一個院子,十來兩銀子。這就跟貪污扯不上了!那麽,他既然不貪,那麽他跟何嬷嬷這般密切的來往,就肯定有其他的理由。又盯了幾次,才發現何嬷嬷去海貨鋪子是有規律的。”
蘇清河點點頭,“做得好!”她神色有些凝重,想起閨女所說的‘死了很多人’的話。
怎麽會死了很多人呢!
‘掌櫃的是壞人!’,更死了很多人是有聯系的。
那麽,這些人,肯定因他而死!那麽,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戰争的可能。
怎樣才能做到不動聲色的害死那麽多人呢。
蘇清河想到了一種可能,她臉色一變,問道,“你說他的宅子在哪。”
“北城!”沈飛麟答道,“運水巷最裏面。”
運水巷就是因爲給軍營運水必經此巷而得名。
“水!”蘇清河站起身來,“水有問題!”
沈飛麟一愣,跟着就駭然變色。要是真有人偷偷的給水裏下藥,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你看着你姐姐。娘得趕緊告訴你舅舅一聲。”蘇清河站起身來,就疾步往外走。
沈飛麟點點頭,目送蘇清河出了門。真是該死,這個掌櫃的偏偏就是沈家人!要真是得逞,沈家就是罪魁禍首。想要脫罪,談何容易。這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說清楚的。可以預見,隻要沾上沈字,那麽,一輩子都休想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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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姑奶奶來了。”白遠打斷了正在看地圖的安郡王。
“這時候……怎麽過來了。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安郡王轉過身來,問道。
白遠搖搖頭,“不知道,不過看着很着急。”
“那就請進來吧。”安郡王站起身來,吩咐道。
“是!”白遠迅速出去請人。
蘇清河進來的時候,還喘着粗氣,就知道她是跑着來的。
安郡王皺眉道,“大冷的天,怎麽也不穿暖和點。”
蘇清河低頭一看,這是忘了穿大氅了。不在意的搖搖頭,“走得急,忘了穿了。應該是丫頭們拿着,這會子隻怕也送過來了。無礙。”她回頭吩咐白遠,“别讓任何人靠近,我有話和王爺說。”
白遠看了安郡王一眼,等着主子發話。
安郡王擺擺手,示意他按蘇清河說的做。
“怎麽了!”安郡王拉了她坐下,親手倒了茶遞過去,問道。
“放在我院子裏的那個菊蕊動了。”蘇清河不能把兒子的發現說出來,有些話,就得變個花樣說。
“哦!”安郡王示意蘇清河往下說。
“跟他聯系的是沈懷孝在涼州的海貨鋪子的掌櫃,廖平。”蘇清河低聲道,“廖平在北城的運水巷有一處宅子,隔着城牆緊靠着蓄水池。”她站起來,走到地圖跟前,指了指上面的蓄水池。
沈懷孝的鋪子,但人未必都是效忠他的。世子夫人的特殊身份,讓她的人在沈家幾乎無孔不入。由此可以得出,這個廖平,背後可能就是那股看不見的勢力。
再聯系到遼國的消息,遼國上下一緻認爲攻取涼州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那麽,是不是說,他們已經和某些人達成合作,知道涼州會出亂子,不攻自破。
那麽,這個亂子是什麽呢。
安郡王看了看蘇清河所指的蓄水池。
難道是水!水有問題!
給水裏下毒嗎!
安郡王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問道,“能确定嗎。”
“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蘇清河搖頭道。
安郡王站起身來,在屋裏來回走動。好半天,他才道,“那個廖平不能動。”
蘇清河點點頭,“沒錯!廖平已經進入我們的視線,總有辦法應對。若是過早動手,背後的人還能從容安排其他人,執行别的的計劃。到那時,才真正的防不勝防。”
安郡王點點頭,“爲今之計,我們得知道這水還幹不幹淨。他有沒有動手。若是動手,下的藥會不會是慢性的,有沒有解藥。”
“我來吧!”蘇清河主動請纓,“這事不能聲張,免得謠言四起,軍心不穩。而對于□□,相信能勝過我的,當世隻怕不多。”
“金針梅郎的關門弟子,我還是信得過的。”安郡王臉上這才松快了幾分。
“今天晚上,我想去蓄水池一趟,實地看看。”蘇清河道。
“我來安排!”安郡王立即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