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島密室。
沈懷孝也是第一次來這裏,甚至在這之前,從不知南苑還有這樣機密的地方。
但如此機密的地方,蘇清河卻是知道的。這讓他心裏就有了譜。看來蘇清河和安郡王這兄妹的關系,比想象中的還要親近啊!他不由的回想了他們的幾次接觸,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兄妹倆暗地裏應該有過交流。
他不由的心中一歎,皇家公主就是皇家公主,即便沒有被宣告天下,她也是皇家公主。她們天生,就有涉及政治的權利。而驸馬,則恰恰相反,他們手裏的權利是被限制的。換句話說,其實,驸馬就是公主的附屬品。這一點他從來都知道,但當真的要面對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怅然。
沈懷孝的想法,安郡王也是能猜個大概的。他微微一笑,“怎麽,不習慣嗎。”
“沒有!”沈懷孝搖搖頭,“有得就有失,在下還分得清。”
安郡王坦誠一笑,“有些事情,她能知道。而且,也是理所當然的應該知道。因爲她的一身榮辱,全在皇家。甚至于包括她所生的孩子。都是一樣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和皇家利益相關的,是她!而你則不同,粟家的江山若是換了人,沈家還可以高官厚祿。但與我們這些皇室子孫而言,就是性命不保。在皇家,可沒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說法。這個,你應該明白。”
沈懷孝點點頭,“人嘛,哪個不是爲了子孫後代。在下也不能免俗啊!這些年,在疆場上拼前程,不也是爲了琪兒麟兒。您好了,清河就好,兩個孩子就好。比起别人,我應該是幸運的。”
這是說,兩個孩子和他這個安郡王的前途是綁在一起的。那麽,他自然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安郡王笑着點點頭,不置可否。
沈懷孝也點到即止,沒有再說什麽。
這密室隔成許多小房間,每個人都是單獨關押,從外面走廊上,通過留下的小孔,可以看清裏面的人呢。
安郡王一個挨着一個看下去,沈懷孝緊跟在安郡王身後,面色有些凝重。
“真是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安郡王低聲歎道。
沈懷孝剛要接話,一下就頓住了。他此時看的囚室裏,坐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面色看起來很平靜。但他總有種這個女人很面熟的感覺。
“怎麽了。”安郡王發現了沈懷孝的異樣,不由的問道。
“這個女人,我肯定在什麽地方見過。”沈懷孝皺眉想了半天,“但是,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安郡王過去,又看了看,這才道,“那這個女人交給你處置。”
沈懷孝點點頭,面色比剛才更凝重。
安郡王繼續往前走,在一個囚室之前冷笑,“難爲他們上哪裏找到這樣的人。”原來這裏關押的是其中的一個侏儒。他吩咐白遠,“這個人,要好好審。能培養這樣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白遠點點頭,“這些人沒有一個表現焦躁不安的。”
安郡王就明白了,沒有焦躁不安,這就十分的不平常了。任何一個普通人突然換了這麽一個環境,都不會是如此的平靜,甚至是若無其事。
沈懷孝看了安郡王一眼,“在下想全程參與此事。”
安郡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懷孝,“你可想好了。”他指了指這些囚室,“每個囚室的後面,說不定都連着一隻巨手。這裏面有太多不能爲外人道的秘辛。一旦邁進來,就退不回去了。”
“殿下,不管在下進不進來,外面的人都會認爲在下已經進來了。”沈懷孝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安郡王認真的看了一眼沈懷孝,“好!”他簡單的回了一個字。
沈懷孝知道,此刻,安郡王才算初步接納了他。
京城,皇宮乾元殿。
“皇上,太子殿下和誠親王求見。”福順躬身回禀。
明啓帝将朱筆輕輕放下,“老大和老二,一起來的!”
福順低頭道,“那個……半路碰上的。”
明啓帝身子往後一靠,“這兩個孽障,就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兩人都恨不能把對方盯死了,連對方一天上幾趟廁所,是拉屎還是撒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來乾元殿這麽大的事,想避開自然能避開,可偏偏還就碰上了。要說這是偶然,是碰巧了,誰信啊。
福順把頭低的更低一些,呵呵笑了兩聲,“兩位殿下還在外面等着呢。今兒天冷,雪大風大,奴才怕……”
“怕什麽!”明啓帝瞪起眼,“朕看,就該讓他們吹吹冷風,别一個個的腦袋發熱,折騰個沒完沒了。”
福順嘿嘿一笑,“奴才這不是怕凍壞了小主子們,回頭您又該心疼了不是。”
明啓帝看了看外面,透過琉璃窗,看見雪花紛紛揚揚。風聲聽在耳朵裏,也帶着哨聲。他疲憊的歎了一聲,“叫進來吧。讓人準備姜湯。”
福順微微舒了一口氣,笑着下去了。
坤甯宮。
皇後皺眉問那小太監,“你可瞧清楚了!”
“回娘娘的話,奴才瞧清楚了。大千歲和太子殿下,一起進了乾元殿。”
皇後點點頭,“你辦得很好!下去領賞吧。”
那小太監躬身退了下去。
“錢嬷嬷,去告訴老六,讓他最近消停點。暫時别出來晃悠。”皇後低聲吩咐道。
“娘娘這是要……”錢嬷嬷不由問道。不清楚緣由,不好對榮親王交代啊。
皇後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德行,解釋道,“老大和東宮在掰腕子,不管誰輸誰赢,咱們都不吃虧。若是這時候敢跳出來,以皇上的性子,是要遷怒的。這闆子要打在身上,可就有點冤。”
錢嬷嬷露出恍然之色,“還是娘娘了解皇上!老奴這就去辦。”
皇後擺擺手,讓她速去。自己卻有些失神。
了解皇上!
誰敢說了解皇上!
二十年的夫妻,也不過是同床異夢!或許,連同床異夢都算不上,異床異夢似乎更貼切。
皇宮,乾元殿。
明啓帝看着站在下面的兩個兒子,指了指下面的椅子,“都坐吧!坐着說話。”
誠親王和太子謝了恩,才落座。福順上了兩碗姜棗茶,就退到一邊。
“先把茶喝了,去去寒。”明啓帝用手壓下又要起身謝恩的兒子,“咱們父子說話,不用謝來謝去的。”
誠親王和太子對視一眼,都低頭應是。把茶灌了下去。
“這大冷天,沒什麽要緊事,就在府裏待着多好。”明啓帝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随意一些,“那些貧寒百姓,這樣的日子在外奔波,是爲了一家老小的生計,無可奈何。你們如此,卻是爲了什麽。”
“父皇!”太子起身,正要說話。
明啓帝朝他壓壓手,“坐下說,坐下說。”
太子被這一打岔,準備好的說辭就頓了一下,“兒子想着,今年的天如此寒冷,那麽北邊……”
話還沒說完,明啓帝就點點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是啊!天這麽冷,老四如今在西北,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你們就在朕的跟前,是好是歹還能照看得到。老四這孩子,也沒人照看不是。太子能這般記挂這兄弟,朕這個做父親的,很是欣慰啊!朕心甚慰啊!”
太子一噎,呐呐的笑道,“父皇過獎了!這本就是兒子應該做的。不過……”
明啓帝又是一笑,打斷了太子的話,“不過什麽,不過關心兄弟的不止你一個,還有你大哥,是不是!你這是給你大哥讨賞表功來了吧。不過賞是沒有的,他作爲大哥,關心兄弟本就是應當的。是不是,淞兒。”後面的話是問誠親王的。
誠親王嘴角有些僵硬,“父皇說的是。”
太子張了張嘴,迷茫了看了眼他的好大哥誠親王。誰給他表功了!這不是有病嗎。他想說的是,西北糧草的事,該由誰負責。可進了大殿到現在,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一說西北,父皇就提起老四。擔心他如今不知道怎麽樣了!這不是扯蛋嘛!他堂堂皇子,安郡王,還能凍着餓着不成。什麽沒有人照看,怎麽就沒人照看了,那些下人都是吃幹飯的。他們兄弟,打小就是這麽過來的。到了如今,父皇倒是把他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開始關心起吃飯穿衣了。這不是笑話嗎!
兩人被明啓帝關心一番,不知怎麽的,就被福順客氣的送了出來。
他們又不是傻子,如果還看不出來皇上的意思,就真是白癡了。皇上避而不談,就是想告訴他們,這個差事,沒他們倆的事。讓他們少折騰,就乖乖在府裏待着吧。皇上不打算讓他們接手,所以,幹脆就沒讓他們把話說出口。
兄弟倆原以爲要在皇上面前上演一出唇槍舌戰呢,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兩人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沒有在父皇面前直接對上,應該不是最壞的結局。誰都沒得到這個肥差,也就沒有誰輸誰赢。
兩人相視一眼,背道而行。
福順歎了口氣,這兩位殿下的手段跟皇上一比,還是嫩了點。
且有的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