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麟眼裏的贊賞一閃而過。娘這一招可謂高明至極。表面上看,是信任石榴,并且信任和石榴一樣的人。這就收攏了這部分人的心。被動的保護和主動的保護還是有區别的。這些人奉皇上的命令行事,自然不敢不盡心。但若是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盡心,又何樂而不爲呢。這隻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真正的好處就在于,她把這種信任,傳給了遠在京城皇宮的皇上。告訴他,能讓她全心信賴和依賴的,隻有他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皇上會作何感想呢!事實上,那些個在宮裏長大的皇子公主,最忌諱的就是皇上的眼線。如今這般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想必壞不了。
更何況,這樣的做法,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證他們母子的安全。
蘇清河心裏一歎,這個父親,能暗地裏護着她二十年,保住了她的小命,就證明他的心還是有底線的。那她就繼續做個被父親保護的女兒又有何妨呢。
石榴的動作很麻利,從裏面挑出了三個婆子,六個丫頭,還有一個中年的漢子,自稱是個廚子。
蘇清河點點頭,心裏就有數了。三個婆子應該是嬷嬷,他們母子三人一人一個,六個丫頭也是一樣,每人分兩個。廚子,就是爲了防止有人在吃食上動手腳。可謂用心良苦啊。
蘭嬷嬷看了石榴一眼,又看了一眼挑出來的人,若有所思。
讓石榴領着這些人下去安頓,蘇清河這才把視線再次投到這些人身上。
“琪兒,麟兒,你們要不要也下去瞧瞧。”蘇清河的手在女兒背上拍了兩下,她發現這丫頭一直盯着其中的兩個丫頭看,就出言問道。
沈菲琪點點頭,剛要往下走,就被沈飛麟攔住了,“娘,沒什麽好看的。”他朝蘇清河搖搖頭,“不去了。”
蘇清河微微一笑,眼裏有些凝重,這孩子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她沒發現的問題。
沈菲琪雖然不解,但也瞬間收斂了神色,她擡頭看向蘇清河,笑道,“娘叫那兩個丫頭上前來,我瞧瞧。”她伸出嫩白的手指,指着其中的兩個十二三歲的姑娘。
蘇清河心裏就有些數了。這孩子隻怕是遇見了前世的熟人了。能一打眼就認出來,可見是極爲熟悉的人。又見她最初滿是困惑和震驚,就知道,這個故人出現的時間或者地點與上輩子不同。那麽,這隻有一種解釋,這兩丫頭絕對有問題。
她拍了拍閨女的後背,“好,娘讓她們過來。”說完,她看了蘭嬷嬷一眼。
蘭嬷嬷過去,打量了兩人一番,見沒有不妥之處,才領了人上前來。
“擡起頭來!”沈菲琪扳着小臉,揚聲道。
那倆丫頭擡起頭,露出兩張清秀的面孔來。
“采桑……采芹……”沈菲琪身子一僵,輕聲呢喃,“怎麽會……”
蘇清河把閨女抱緊,“琪兒,喜歡嗎。”她看着閨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
沈菲琪垂下眼睑,手攥成拳頭,輕聲道,“喜歡!交給蘭嬷嬷好好教規矩吧。”
蘇清河嘴角挑起笑意,總算有了幾分長進,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才是恰當的。沒有當場發脾氣鬧起來,就是進步。“好!你喜歡就好。”
紅桃上前,領着兩個丫頭退開。
沈飛麟指着下面,“娘,那兩個我要了。”他指着下面兩個七八歲的小童道。
沈飛麟不說,她還沒注意,此刻一說,她才覺察出了蹊跷,那兩個根本就不是孩子,而是兩個根本長不大的侏儒!
人們對于孩子,總是沒有太多的提防。再加上兩人長得唇紅齒白,乖巧異常,就更容易讓人心生憐憫,而放棄警惕。
蘇清河的後背滿是冷汗,好險。她剛才差點放兩個孩子下去,若是有人突然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都是誰的人!
她從裏面挑不出一個普通人來。
蘇清河眼裏的厲色一閃而過,她微微一笑,看着孫婆子,“得了!我也不挑了!這些人,我都要了。”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蘭嬷嬷,“你和鍾善去辦。除了石榴帶出來的人,其餘的都先在湖心院安置。”
湖心院,就在湖心島上。院子不大,但卻是通往湖底密室的唯一通道。
蘭嬷嬷不可置信的看向蘇清河,難道主子的意思真是……
蘇清河看了蘭嬷嬷一眼,這一眼甚是淩厲。讓她瞬間有了眼前站着的是安郡王的錯覺。
“是!”蘭嬷嬷應道。那處密室,王爺能告訴這位小主子,可見兩人對對方都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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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善協助蘭嬷嬷将人關進密室,這才問道,“夫人這是想幹什麽。”
蘭嬷嬷搖搖頭,“這些人,可能都不幹淨。”
鍾善失笑,“這可真是……”他一時竟然找不到話語形容。密度這般大,不管怎麽挑,都挑不出來人啊。“這事,得趕緊讓王爺知道。”
“那些密室的守衛不是吃閑飯的,哪裏輪得到咱們。”蘭嬷嬷搖搖頭,“你還是趕緊打發人把将軍找回來吧。”
鍾善點點頭,快步離開。
蘭嬷嬷則又想起石榴選人的那一幕,她心裏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夫人身邊,原來有皇上的人在。這可真是意外!
回了屋子,蘇清河連灌了兩盞涼茶。
“娘!那些人……”沈菲琪急忙問。
“誰知道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蘇清河搖搖頭,“不管是誰,來自哪裏,先關着!然後,再慢慢的審。”
“看來,要找伺候的人,還得另想辦法。”沈飛麟歎了一聲,“而且得悄悄的找。咱們買了那麽多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短期内,再買人就不合适了。”
蘇清河擺擺手,“或許,娘有辦法。”她眼睛微微一眯,“這個不着急,我還得好好想想。”
沈菲琪想問那兩個丫頭的事。
采芹,采桑,上輩子,她們陪着她走到了最後。是那個國公府除了爹爹之外,唯一給予她溫暖的人。她們真是那個女人的釘子嗎!她有些不能接受,“娘,那兩個丫頭的事……娘幫我問清楚。我很喜歡她們……”她不自然的解釋了一句。
蘇清河點點頭,“知道了。要是沒有問題,就叫她們去伺候你。”
沈菲琪這才松了一口氣。
蘇清河摸了摸閨女的頭,這孩子經曆的那麽多,難得還保有一顆純善的心。“你不是想在花房裏種點小青菜嗎,讓大丫帶你去。”
沈菲琪就知道娘肯定有事情要忙,連忙點頭。
蘇清河看了紫竹一眼,紫竹點點頭,“奴婢絕不讓小姐離開視線。”
“家裏這幾天有些亂,都警醒着些。”蘇清河滿意紫竹的穩重,賞了二兩銀子。
“兒子也告退!”沈飛麟拱拱手,一本正經的道。
蘇清河被兒子惹得一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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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郡王看着白遠,愕然的道,“你剛才說什麽。”
白遠無奈的道,“殿下,姑奶奶下令把人都關起來了。湖心島送來的消息。”
安郡王眨了眨眼,呵呵笑了兩聲,“她可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啊!……”他沉吟了一瞬,“那就過去看看吧。”
沈懷孝和安郡王前後腳進了門,“一個也沒選出來嗎!”
蘇清河也不隐瞞他們,“石榴選了幾個,還算得用。”
沈懷孝眼睛一閃,石榴選的人,自然是皇上的人。用他們來保障身邊的安全,算是最好的選擇了。他松了一口氣,“這就好。”
安郡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看了一眼蘭嬷嬷,蘭嬷嬷微微點點頭,确認了此事。這讓他心裏微微一動。對父皇多一些坦誠,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反正,以父皇的手段看,隻要他想知道,自有辦法知道。反正也藏不住,與其遮遮掩掩,适當的不設防才是真正的上策。
蘇清河說了自己的打算,“探探這些人的底子!想必多少會有一些收獲。”
“這些事,你别沾手。自有王爺和我。”沈懷孝拍了拍蘇清河的手。這些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想撬開他們的嘴,自然會用到一些非常的手段。他不想弄髒她的手。
蘇清河猶豫了一瞬,也就沒有堅持。“不過,要是實在有硬骨頭啃不下來,不妨讓我試試。大夫能救人,自然也能殺人。知道怎樣能讓人舒服,也知道怎樣能讓人生不如死。”
安郡王瞥見沈懷孝的臉色有些僵硬,就有了無奈的暗暗瞪了一眼蘇清河,這丫頭,說的人後脊背直發涼。
蘇清河不以爲意,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懷孝,“怎麽,怕了!”
沈懷孝無奈的道,“是啊!怕了!後怕!”要用這手段對付他身上,還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就好!”蘇清河嫣然一笑,送他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