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安郡王,夫妻倆攜手去了孩子的院子。閨女在糟踐花房裏的花,做什麽胭脂膏子。兒子在練字,小身闆坐的筆直。兩人看了看,也沒打擾,就回了正屋。
“你還沒用飯,先吃點吧。”沈懷孝打發了下人,笑道。
蘇清河點點頭,小聲道,“如今,有點風吹草動,王府那邊就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知道對于你來說,有些不方便……”
沈懷孝搖搖頭“透明有透明的好處啊!越是透明,越是不惹人猜忌。”何況,她能說出這番話,就已經說明,在她内心深處,跟他這個丈夫更親近。對于他來說,知道這個,就已經足夠了。
蘇清河笑笑,垂下了眼眸。
晚上,沈懷孝自然不會委屈自己睡在碧紗櫥的榻上,他往床上一躺,歎道,“在諸位皇子中,安郡王的心性算的上是最好的。看今日這态度,待你和孩子也好。”
“命脈相系,氣運相連。”蘇清河鑽進被窩,心裏突然就踏實了下來,聽着外面的風聲,微微的合上眼睛,“算是我和孩子的運氣,也是他的運氣。”
“是啊!”沈懷孝微微一歎,“王爺的前途,就是兩個孩子的前途啊!”他不能想象,若是安郡王失勢,即便身爲國公府子孫的琪兒和麟兒,會受到怎麽的慢待。府裏從上到下,從主子到奴才,哪個不是長了一雙勢力眼。
光想想這些,他就心疼的不能自已。這兩個孩子他虧欠良多,在他心裏是最不能碰觸的逆鱗。他不僅是祖父的孫子,是父親的兒子,更是孩子的父親,女人的丈夫。沈家和孩子之間,重心自然偏向了孩子。對于沈家而言,子孫不止他一個。但對于孩子而言,他卻是無可替代的唯一。
這是一道非常簡單的選擇題。
蘇清河閉上眼睛,往他懷了靠了靠,“睡吧!”她側過身子,伸手環住他的腰,“明兒要早起呢。他爹,你得好好的!兩個孩子還靠着你呢。”
沈懷孝拍了拍她,“嗯!睡吧。”他的眼神清亮,哪有一絲倦怠之色。
蘇清河話裏的意思,他感覺得到。但是即便知道她的小心思,他也惱不起來。一來,她很有分寸,從沒說過一句過激的話。二來,她說的從來都是事實。
她在潛移默化的讓他認清現實!
如若他心裏的天平偏向家裏,那麽,毫無疑問,他将永遠失去她和孩子。
每每想起這種可能,他就痛徹心扉!
事實上,沈家從來沒看重過他,他也從沒有依賴過家裏。他,是沈家的一個棄子!對于這樣的家族,他真的沒有多少歸屬感。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親情!
親情!可自己的姐姐卻要除掉自己的孩子!這樣的親情……不要也罷。
祖父……父母……兄長……
他也合上眼睛,心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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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菲琪和沈飛麟在院子裏堆雪人,這幾天一場大雪,給她們添了這樣一件樂趣。
“爹娘現在可好了!”沈菲琪小聲對沈飛麟道。
床頭打架床尾和,有什麽稀罕的。沈飛麟不以爲然的撇撇嘴。
“是我發現的。”沈菲琪洋洋得意。
沈飛麟做出一副誇張的贊歎之色,一臉的‘連這個你都知道了,你很了不起’的樣子。
沈菲琪又不傻,哪裏不明白弟弟的意思,她抓了一把雪就朝沈飛麟扔去,“你那表情真是欠揍!”
沈飛麟最近習武,反應敏銳了不少。她這邊一動,那邊馬上就蹿了。雪一點都沒沾上。沈菲琪拿着雪球就追,兩人你追我趕,在加上旁邊加油打氣的丫頭,叫嚷聲恨不能掀翻了天。
鍾善進了院子,也不由的會心一笑,他找了蘭嬷嬷,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轉身出去了。随後蘭嬷嬷就進了堂屋。
沈飛麟眼神一閃,給壯哥使了個顔色。這稍稍一頓的功夫,就被沈菲琪砸了個正着,弄得一頭一臉的雪。
“還玩不玩了!”沈菲琪笑着問道。
“不玩了!”沈飛麟搖搖頭,把腦袋上的雪晃下來,“我去換衣裳。”
“就知道你要鬧鬼!”沈菲琪低聲道。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嘚瑟樣。
沈飛麟皺眉一歎,“看穿不捅穿,看破不說破。連這個都不懂!”他搖搖頭,一副你還有的學的架勢。
氣的沈菲琪在原地直跺腳。
正屋,蘭嬷嬷正在對蘇清河禀報事情。
“……人牙子那邊已經說好了,您看下午帶過來合适嗎”蘭嬷嬷低聲道。
“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這人賣不出去,壓在手裏,還得管吃管喝。小戶人家過日子,都是一文錢恨不能掰成兩半花。急着想脫手,也是人之常情。讓把人帶過來吧。行不行的,看看再說,總能找到幾個合心意的吧。”蘇清河聽着外面的動靜,笑道。
“夫人體恤下情,下面的人也就好做了。”蘭嬷嬷肯定的點點頭,語氣裏有些欣慰。
蘇清河笑笑,指了指外面,“可算是清淨了。這兩個孩子,比别人家的三五個孩子都費心。”
“孩子嘛!要是真沒了精氣神,那就真該着急了。”
兩人說了一會子閑話,蘭嬷嬷才退了下去。
沈飛麟看着被壯哥喊來的馬文,“說吧,這兩天城裏可有什麽新鮮事。”
馬文能得沈懷孝看中,本身就說明他機靈,有本事。府裏要買人,這自然不是秘密,他在外,最多的也就是打聽牙行的事。如今說起來,自然詳盡,“……唯一奇怪的就是,牙行從别的地方買了不少人。而涼州,向來都是多往外賣的……”
沈飛麟明白,涼州多戰亂,孤兒寡母多,躲避戰亂的多。有些人,甯願與人爲奴,也想離開這裏。人常說故土難離,這裏面包含了個人的情感,但更多的是,離了故地,又能去哪裏安身立命呢。破家值萬貫,這絕不是一句空話。爲了活下去,爲了找到一個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爲了頭頂能有一片瓦片遮風擋雨,賣身爲奴,不失爲一條活命的路子。
他點點頭,表示聽懂了馬文的話,又問道,“都是從哪買來的人。”
“哪的都有,很雜!南邊的也有不少。”馬文低聲道,“據說都是些犯官的家仆,被發賣過來了。還有些說……”
“說什麽!”沈飛麟追問道。
“裏面有不少年輕的姑娘……說是軍營裏……”馬文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子,好好的,跟少爺提這個幹什麽。
沈飛麟這才松了眉頭,“這才合理嘛。”從外地買人的事,連馬文都覺得蹊跷,就已經證明不合常理。這麽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就騙不過别人了。而營;妓,卻是一個不錯的借口。這有軍隊駐紮的地方,最缺的就是女人!隻要是女人,不論美醜,都是稀缺資源。那麽,從外面買人,這不合理的事情,聽起來也就合理了。
而這些人裏,又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線,探子,甚至是馬前卒。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沈飛麟沒有細問,他吩咐道,“以後,多注意将軍府的事,尤其是将軍府下人的情況,給我摸清楚。”說着,又拿出一百兩的銀票遞過去,“别心疼銀子。”
馬文愕然了一瞬,回了一聲‘是’。這年頭,兒子敢盯老子稍的,也就他們家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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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蘇清河端了山楂茶給兩個孩子,“别亂跑,一會子要挑下人,你們跟着娘一起看看。”
沈飛麟點點頭,這一撥下人的來源規格絕對高。都是人家特意送來的,抱有各種各樣的目的。見識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沈菲琪微微的皺眉,“娘,這些人……”她沒有把話說完,因爲屋子裏還有别的丫頭在。
蘇清河摸了摸閨女的頭,笑了笑沒說話。這孩子,還是有些長進的。
不一時,蘭嬷嬷進來,說是人已經被帶到了前院的花廳。
蘇清河帶着兩個孩子進去落座,就有一個中年的婆子上前,“給夫人請安。”
“你就是孫婆子。”蘇清河淡淡的道,“也别多禮了,起來吧。”
孫婆子站起身來,不由的咋舌,這位夫人的氣勢,比那些将軍家的夫人都盛。她不敢大意,笑道,“您瞧瞧這些人,可有能入貴人眼的。”
蘇清河點點頭,這才認真的打量這群人。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不一而足。蘇清河看了半天,突然輕笑一聲,轉頭道,“石榴,去挑人。”
石榴眼神一閃,問道,“主子,怎麽挑。”
“隻管把你看着順眼的挑出來就是了。”蘇清河捧着茶盞,漫不經心的道。
“主子……”石榴愕然的看向蘇清河,“您……”
“咱兩伴着長大,我信得過你!”蘇清河認真的看向石榴,語氣無比認真。
石榴抿了抿嘴唇,“是,主子!”聲音有些哽咽。她知道,主子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并且讓她把跟她一樣出身的人挑出來。這份信任,沉甸甸的,讓她有些無所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