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找了舊年的衣服出來,萬淑慧拿在手裏不停的翻看。
是了!應該沒錯。
她總算知道王爺爲什麽對這些衣物如此上心,即便再舊,也要人好好的收起來,定期的翻曬。原來,這不是繡娘的手藝。而是宮裏的賢妃。
自己這個婆婆,好似隻存在在傳說之中。沒有人提起時,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最多在說道王爺時提上一句,冷宮賢妃所出。
可就是這麽一個冷宮妃子,竟然能在兒子每年生辰的時候,把生辰禮送出來,可見她并不是如傳言那般,在冷宮中過着凄慘的日子。
想到這裏,萬淑慧火熱的心,瞬間泛起了寒意。她嫁給安郡王已經有五個年頭,爲她生了兩個兒子,把側妃所出的庶女,也照顧的甚是妥當。王爺也不是一個好色多情的人。在涼州也沒有放女人服侍。對于這些,她心裏是知足的。最起碼在她看來,他們夫妻算是相合的。很多事情,王爺也是不會瞞着她的。
但到今天她才知道,皇家的水太深!
你永遠不可能知道那平靜的水面下藏着怎樣的暗潮洶湧。
一如賢妃的事。遠不是自己看到的那麽簡單。王爺不說,自有他不說的道理。這一點上還真不能怪他。
甚至許多時候,她對于皇家的秘密,甯肯不知道。
就拿涼州南苑的那位可能是自己嫡親小姑子的女人,她從不多問。
她小心的把衣服收了起來,“讓人把這些給側妃送去。讓姐兒穿吧。”
白嬷嬷拿了一箱小姑娘的衣物,轉身交給小丫頭了。“沒想到宮裏對咱們家小主子這麽重視。”
萬淑慧笑了笑,也沒有說話。給庶女的衣物少了兩件,以示嫡庶的區别。其實皇家,是最不講究嫡庶的地方。
想想王爺要她注意的事,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絕對不是個甘于平庸之輩。
不過,這衣物出自自家的婆婆之手,就另當别論了。至少,這是給了她這個做媳婦的該有的體面。從内心來說,心裏還是歡喜的。
她沒有耽擱,趕緊寫了一封家信,讓人送了出去。這或許代表着某種信号。
皇宮,乾元殿。
“老四的媳婦,把消息遞出去了嗎。”明啓帝問道。
福順垂着頭,道,“已經送出去了。”
明啓帝滿意的點點頭,“朕沒看錯她,是個聰明的。”
福順認同的點點頭。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皇上爲了四殿下的王妃,費了多大的心思。這萬家可不是簡單的人家。雖然看上去清貴非常,但這萬家是真正世家。綿延數百年。不管朝代如何更疊,都能屹立不倒。這樣的人家,底蘊深厚,教養出來的姑娘,自然不會是眼光短淺之輩。雖然看着在朝堂中的權利不慎顯赫,但有些東西,不是那看着光鮮的權利所能替代的。
“不像有些人家,不知道是怎樣教養姑娘的。”明啓帝哼了一聲。
福順不敢接話,他知道,皇上這是對太子妃不滿了。
“老大的媳婦是自以爲是,這太子妃嘛,不說也罷……要不是還有用……早就不該留着了……”後面的話近似于自言自語的呢喃。
福順神色不變,真像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
涼州,安郡王府。
一群将領圍坐一起,中間放置着烤的噴香的烤全羊。衆人推杯置盞,好不熱鬧。
沈懷孝久在軍中,身上早沒有了公子哥的嬌氣與矜持。在這一群人中,他是個新人。從不主動出風頭,但每每該說話的時候,又能正中要害。話不多,但分量不輕。
衆人沒有傻子,能得安郡王如此鄭重的引薦,本身就代表着認可。這裏面更有與安郡王極爲親近之人,知道的也更多些。對沈懷孝就更沒有排斥之心。
“以今年的天氣看,來年的大戰已經不可避免。”安郡王靠在椅背上,“該操練的就得操練起來了。到時候誰拖了後腿,可别怪本王不念舊情。”
衆人連忙正色應是。
沈懷孝垂下眼簾,安郡王治軍确實很有一套。隻看這些将領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二來。
“瑾瑜,你怎麽看!”安郡王問了一聲。
沈懷孝愣了半天,才想起安郡王是在叫他。瑾瑜,是他的字!
這個字,還是第一次面聖的時候,聖上賜予的。誇他姿容如玉,人品無暇。
隻是,這些年,還真沒有人如此稱呼過他。
“呵呵……”沈懷孝笑了兩聲,“殿下猛地一這麽叫,在下還真沒有反應過來。”
安郡王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兩分,“聖上所賜,即便不宣揚的滿世界盡知,别不能低調的無人知道啊。”
衆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沈懷孝真實身份的,難免心中好奇。
沈懷孝就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了。這是要把他的身份往明面上放啊!
南苑。
沈飛麟盤腿坐在炕上,看着站在屋裏的馬文和馬六。
桌上放着一荷包的金豆子,這是安郡王給他拿着玩的。他把這些交給馬六,“換成銀子,在涼州城買個小鋪面,越不打眼越好。然後招些學徒來,記住,隻要孤兒,男女不限。”
馬六心裏一突,這件事可不那麽簡單!光是招收孤兒這一樣,就讓他心驚膽戰。
地處邊陲的涼州,哪年沒有戰争,哪年不死人。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孤兒。
“我爹那你不用特意去說,要是問起來,你也别瞞着。”沈飛麟知道馬六的顧慮,直接把話挑明。
馬六這才松了一口氣。這金子大約有十多兩,一百多兩銀子,足夠了。
“是!”馬六接過來,這事還真不能借人之手。
沈飛麟看了眼躍躍欲試的馬文,“你還是老本行,可着勁的在涼州大街小巷裏轉悠。聽到什麽,就回來說給我聽。不論大事小事,都不要放過。”說着扔了十兩銀子過去。
馬文歡喜的接了。這才是好差事呢。
看着這叔侄二人出了門,壯哥才進來,“青杏試着想進來,被奴才擋了。”
沈飛麟點點頭,“把那個九連環拿來。”
壯哥不聲不響的找了出來,遞給沈飛麟。沈飛麟用硯台砸了一下,琉璃制的九連環就碎了。“叫青杏進來。”
壯哥眼神一閃,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馬上出去喊了青杏。
“少爺可有什麽吩咐!”青杏笑着進來。
“想喝蜜水,沖一杯來。”沈飛麟低頭看書,吩咐了一句。
青杏笑着應了,端來蜜水放在沈飛麟手邊,見炕桌下放着個小匣子,她伸手拿了過來……
“别動!”沈飛麟慌張的看了她一眼,“算了,收起來吧。别告訴我娘。等買了新的來,補上就是了。”
青杏笑道,“又不是要緊的東西,哥兒何必這麽緊張。夫人不會怪罪的。”
“這是母親小時候玩過的。”沈飛麟不贊同的道,“給了我沒幾天就不小心摔壞了。已經讓人去買了。你可别說出去。”
青杏笑着點頭,“少爺放心,奴婢保證不說。”
沈飛麟點點頭。心裏有些無奈。不是自己的下人就是這點不好。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讓别人知道的。
晚飯的時候,蘇清河就從蘭嬷嬷那聽說了。她垂下眼睑,那東西是她小時候玩的,但也沒心愛到哪裏去。兒子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這樣說,顯然是爲了掩蓋屋裏錢财的去向。于是笑道,“不是什麽大事,由着他鬧吧。他又不能出門,悶着就生事。不過,男孩子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吃過飯,蘇清河偷偷塞了一個荷包給兒子,“這是銀票。沒有了,再到娘這裏拿。”她揉了揉兒子的腦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沈飛麟點點頭,有這樣一個母親,是一件幸事。
馬文馬六住在外院。吃過晚飯,馬六就有些心神不甯。
馬文問道,“叔叔該不是想找主子爺告密吧。”
“滾蛋!”馬六喝道,“少爺年紀小,不知道輕重。難道咱們也不知道。真要有個什麽,怎麽跟主子交代。”
“您可糊塗了不是!”馬文笑道,“指不定小主子給的差事,正好是試探咱們的。要是您轉身就把少爺賣了。侄兒敢肯定,您這輩子,也就看個大門。不管是主子還是少爺,都不敢用你了。”
馬六頓時一愣,沉默良久才道,“正是呢!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
馬文低聲道,“再說了,咱家這少爺,可邪乎的很!一點也不像個孩子。”
“你知道什麽!少爺血統高貴……”馬六止住話頭,“行了,趕緊睡吧。明兒就得忙了。”
馬文眼睛一亮!果然!那跟着少爺,前途還是不錯的。
沈懷孝從王府回來,一直神思不屬。蘇清河眼睛一閃,難道出什麽事了嗎!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沈懷孝猛地站起身來,臉色大變。
蘇清河吓了一跳,“怎麽了!”
“王爺今天的态度很奇怪!”沈懷孝皺眉,“隻怕京城有什麽變化。”他站起身,“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不會來了。你别等我。”說完,也不等蘇清河回答,就疾步走了出去。
蘇清河看着還在晃動的簾子,心也跟着晃悠了起來。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萬事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她是不是也得做些什麽了。
蘇清河擡起頭,眼裏閃過幾分冷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