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拿着手裏的簪子,卻無從下手。沈三接過來,輕輕的擰了幾下,钗頭雕刻出的花骨朵瞬間就綻放了開來,花蕊處彈出一截紅色的東西出來。沈三看了沈大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詫,還真是鬼斧神工啊。他輕輕的撚起紅色物體,慢慢的抽出來,是個細長的柱形物什,再次擰開,裏面放着比綠豆還小些的白色藥丸來。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應該就是解藥了。
馬文這會子已經有了力氣,帶着沈大沈三去給衆人送解藥。
石榴也轉回堂屋,想去看看蘇青河怎麽樣了。
安郡王此刻正坐在堂屋裏,白遠跟在身邊伺候。見石榴走了進來,不由戒備的打量了兩眼。石榴眼神一閃,福了福身,就朝内室的方向而去。
白遠瞳孔一縮,然後貼在安郡王耳邊說了一聲什麽。
就見安郡王狀似漫不經心的瞥向石榴垂在兩側的手。她走路的時候,手擺動的幅度就如同被丈量過的一般。這是爲了能第一時間抽出藏在腰上的暗器而特意訓練出來的。
這樣的人,隻有一個地方有!
安郡王心裏驚濤駭浪!他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對白遠道,“把堂屋的門關上,怪冷的!”好似他之所以盯着石榴看,隻是因爲她進來卻沒有順手關門。
白遠應了一聲,配合道,“雪越發大了,風也邪乎的很!這火牆也不暖和啊!”
正說着話,裏屋的門簾撩起,沈懷孝扶着蘇青河,從裏面出來。
安郡王把視線落在蘇青河的臉上,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的緊緊攥起。
是她!沒錯,是她!
當年,母妃生的根本不是一對孿生兒子,而是一兒一女。那麽,爲了奪寵溺死親生子的罪名就是不成立的!
都說,因爲他與父皇長的相像,所以,在有一個被貶入冷宮的生母的情況下,依然沒有被過分冷落。可他心裏卻清楚,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母妃雖在冷宮,可也依然康健的活着。雖然沒有自由,沒有奢華的生活,但衣食還是有保障的。這在吃人的後宮,沒有人在暗處護着,保着,是不能做到的。
而這個人是誰,誰才有這個能力!安郡王在看到石榴以後,心裏就有些确定了。
原來,他要尋找的真相,父皇早就清楚。
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瞞着,他究竟是怎麽打算的!既然父皇沒有叫破,那麽,他也不能叫破!
安郡王看向蘇青河的眼神,就有些心疼!看着這張跟他有這八成相似的臉,複雜難言。
白遠膝蓋一彎,要不是安郡王攔着,險些跪下去。這張臉,隻是比自家殿下略微柔和了一些而已。
沈飛麟看了一眼場中的情形,心裏就有些明白。那位坐着的人,出身相當顯貴。腳上的靴子,暗紋繡着三爪金龍。這人最少也是郡王。再看他的氣質,不是久居上位者,是不可能有的。還有長相,雖然大胡子遮住了半張臉,可那眉眼,卻總是遮不住的。
“石榴!”沈飛麟不習慣叫丫頭姐姐,他直接吩咐道,“那位是爹爹的上司,身上有傷。這屋裏太冷,一會兒寬衣上藥,隻怕人受不住。你去把火牆燒起來。不怕熱,就怕不熱。”這裏要支開石榴!
屋裏的大人不由的把視線落在一個三歲豆丁身上。玉雪一般的小人,嚴正的闆着一張臉,真是萌的人一臉血。
石榴馬上點頭,轉身出去了。
堂屋的門,重新關上了。
蘇青河吸了一口氣,别人看得出來,她自然也看得出來。不用說,她也知道,這位應該是骨肉至親。她深深的福了福身,安郡王趕緊起身攔了,“身上有傷,免禮吧!”
蘇青河點點頭,“寬了上衣,我看看傷。”
沈懷孝進裏屋把藥箱子拿出來,放在蘇青河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那邊蘇青河看着安郡王的傷,倒吸一口涼氣,“雖然做了止血處理,但傷口太深,不容易愈合。即便冬天,傷口不易感染,但至少也能兩個月才能做結痂。更何況,傷在背後,最好能卧床休養,不能長途跋涉了。”
安郡王皺眉道,“不行!這裏不安全。包括你們,都不能在這裏久待。最多半個月,這已經是極限了。”
蘇青河心裏一歎,就知道會這樣,她道,“那我隻能用針把傷口縫起來,這樣下來,大概十天左右,就能愈合拆線。不過,針穿肉,很疼。我現在藥材不足,沒有太過有效的止疼湯藥。”
安郡王一愣,“還要縫起來嗎!那就縫起來吧。疼點,不是什麽大事。”
蘇青河看向沈懷孝,征求他的意見。這人雖然跟她有某種關聯,但究竟是什麽身份,能不能這樣粗暴對待,蘇青河沒底。
“這是安郡王,四皇子殿下!”沈懷孝看了安郡王一眼,然後對蘇青河解釋道。
“四皇子!”蘇青河放在醫箱上的手僵住了。四皇子,是冷宮裏的娘娘所生!那位娘娘曾是賢妃。蘇青河不由的想起那枚血玉玉牌上的‘賢’字。
她收斂神色,看向安郡王的神色更複雜了兩分,“原來是殿下!我會小心的。”雖然沒有相認,但她也沒有刻意再去行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不挑破總有不挑破的緣由。
“我暫時用金針給你止疼,但也隻能起到緩解的作用。”蘇青河示意白遠扶着安郡王趴在臨窗的炕上。
沈菲琪趕緊把枕頭給放好,讓他能躺的舒服點。心裏卻震驚無比,原來這就是安郡王!難怪安郡王會給世子定下她爲世子妃。原來,他可能是自己的親舅舅!
隻是那時候,娘和弟弟都死了,爹趕到的時候,連屍體也火化了。再也無從證明娘的身世。
上輩子一直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内情在啊!她真是活的糊塗。
安郡王揉了揉沈菲琪的頭,“這丫頭,真是可人疼!”說着話,就順勢趴了下來。
蘇青河笑笑,拿出手術包。裏面的工具不能跟現代比,但放在當下,絕對算得上是頂尖的。縫合線用的是桑皮線。蘇青河擺弄着手裏的器械,有些感概,現代人都以爲外科手術都是西方引進而來的。其實這是謬誤。中醫學曆史悠久,曾創造出許多簡單易行的外科手術療法和外科醫療用品。比如,切開引流、麻醉、清創縫合、截指、腸吻合、兔唇修補等手術方法和外科應用器材。
對于手術用的桑皮線,宋代郭彖的《睽車志》中有這樣的記載:“霖窘迫,以刀自裁,收之不死,醫者以桑皮縫合其創傅藥,……”
《醫心方》卷十八《治金瘡腸斷第七》裏,曾引“萬氏方”說:“……若腸已斷者,以桑皮細線縫合,熱雞血塗之,乃令入”
又在謝士泰《删繁方》上有“治金瘡腸出方:去桑皮細線縫腸複皮,用蒲黃粉粉之。”
而桑皮本身,也是有藥用價值的。桑皮線,就是取桑樹之根皮,去其表層黃皮,留取潔白柔軟的長纖維層,經錘制加工而成之纖維細線。桑皮線不僅制作方法簡單,應用方便,且不易斷折,更有藥性和平,清熱解毒,促進傷口愈合的治療作用。
這些東西,讓她這個現代的外科大夫,都不得不歎爲觀止。
白遠看着蘇青河手裏的針,倒吸一口冷氣,這東西在肉裏紮來紮去,能不疼嗎
而沈懷孝在第一時間,就抱起炕上的兩個孩子,送去内室,“乖,你們該去睡覺了!咱們不看那個。”他怕吓着孩子。
蘇青河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心裏暗道,這人進入角色還挺快。
安郡王見屋裏沒有别人,就低聲問道,“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蘇青河手一頓,點點頭,“挺好的!”她收斂心神,用酒精擦拭傷口,轉移話題道,“擦這個是消毒的,很疼,忍住!”
安郡王悶哼出聲,這玩意酒味大,蟄的人火燒火燎的疼。這股疼還沒過去,就感覺針紮在肉了,帶着線穿梭,他馬上咬住枕頭,要是再叫出聲來,可就丢人了。
白遠看着蘇青河表情淡然的縫合,針腳整整齊齊,心裏就不得勁,這位......這位主子未免心太狠。
等沈懷遠出來的時候,蘇青河已經進入尾聲了。不得不說,縫合以後的傷口,已經不那麽可怖了。
蘇青河重新給傷口上好藥,“今晚就這樣吧。明天抓了藥回來,喝幾副止疼消炎的就好。”說着,用繃帶把傷口包紮起來。
安郡王疼的汗水打濕了枕頭,不過,到底還是一聲沒吭。這倒讓蘇青河有些佩服。
白遠拉了被子給自家主子蓋上,“胳膊上還有傷,您給瞧瞧。”他說完就有些後悔,要是再縫,主子還得受罪。
蘇青河看了傷口,搖搖頭,“無礙!不用縫合,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
白遠這才松了一口氣,明顯感覺主子不那麽緊繃了。
蘇青河看向沈懷孝,“你肩上的更麻煩。”說着,她取出類似于鉗子一般的工具。
沈懷孝連同圍觀的二人組,齊齊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