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孝一進衛所,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直到進了巷子,宅院裏隐隐傳來亮光,在這大風大雪的日子裏,怎麽看都顯得詭異。
安郡王沉聲問,“怎麽了”
沈懷孝指了指宅院的方向,“隻怕出事了。”
安郡王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白衣人夾持着一黑衣人躍了出來,血腥味遠遠的都傳了出來。
沈懷孝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馬上朝家裏飛馳而去!他心亂如麻,抛下安郡王等人就走。
安郡王看了白遠一眼,然後才跟了過去。白遠打發了兩個受傷較輕的護衛,追着白衣人而去。
沈懷孝躍進院子,奔入内院,就見躺了不少人在地上,院子裏,幾處火堆燒的正旺。他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聽見一聲糯糯的哭喊聲,“爹爹!你怎麽才來”
話音一落,就見一小姑娘倒騰着小短腿跑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他的腿,“爹爹!你怎麽才來”
沈懷孝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四年前,他也就十六歲!當知道蘇青河懷孕時,他詫異極了!那種驚,是大過喜的!當聽說她産下一對龍鳳雙胎時,他心中未嘗沒有幾分自得和喜意。偶爾,他也會想起這兩個孩子,想想他們有多高了,長的什麽樣子。但那種感覺和現在的面對面,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聲糯糯的‘爹爹’,讓他的心瞬間就酸軟了起來,仿佛立刻化爲了一汪清水,微微的泛起漣漪。
他僵着身子,伸出手輕輕的揉了閨女的小腦袋,“是琪兒吧!爹爹來了!不怕!”他俯下身子,避開受傷的肩膀,把閨女抱了起來。小姑娘擡起頭,仰着小臉,這一刻,沈懷孝覺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這張臉,完全就是他的一個翻版!
難怪這孩子從沒見過他,卻知道他是誰!
“爹爹!去看看娘!”沈菲琪已經收斂好了心情。這一世,終究是不一樣了!弟弟活着,娘親也還活着,爹爹還早到了數日。
沈懷孝早就看到火堆跟前的男孩,他背對着他,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這應該就是兒子了。
他剛邁出步子,就聽見一聲稚嫩的阻止之聲,“先别過來!”緊接着,男孩站起身來,扭頭看了沈懷孝一眼,喚了一聲“爹爹”,然後對沈菲琪道,“你下來幫忙,咱們先把火堆給滅了再說。”
沈菲琪恍然大悟,低聲對沈懷孝解釋,“火裏有毒,别靠近。站到下風口去吧。”她不敢掙紮,看着沈懷孝受傷的肩膀有些心疼,“爹爹先放我下去。”
沈懷孝還處在震驚當中!一是震驚兒子會說話!二是震驚兒子的那張臉不像他,更像他的母親,自然也像足了......一瞬間,他覺得喘氣都有些艱難!這張臉,也不知道是禍還是福!心不在焉的聽了閨女的話,依言放下她,才補充道,“爹爹帶了人,讓他們去吧!”
“藥太烈!靠近就倒!”沈菲琪搖搖頭,邁着小短腿過去了。
就見兩個孩子吃力的将周圍的雪,用簸箕攬了,蓋在火堆上。不一時,火就熄了下去。
院子周圍亮起了火把,安郡王僵立在背光處!他看着那個肅着一張小臉的男孩,眼裏閃過震驚,激動,喜悅等複雜的神色。他知道,他這次是來對了,不用看孩子的母親,隻看這小子的臉,他就知道,這是他要找的人!
那個小子,完全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如果他剃掉這一臉大胡子,兩張臉放在一起,肯定會被人誤認作父子。
都說外甥肖舅,看來是不錯的!
“爹!”沈飛麟擡頭看着沈懷孝,“把娘抱回屋裏吧!這院子裏除了黑衣人,都是自己人,勞煩各位護衛大叔,把人先挪到屋裏。我這就想辦法找解藥。”
沈懷孝見兒子臨危不亂,言語清楚,條理分明,心裏歡喜的無可無不可,連點頭應好,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這當爹的也不怎麽精明!沈飛麟暗道。
看着沈懷孝将蘇青河抱進了堂屋,沈飛麟才摸出脖子上挂的荷包,取出兩枚藥丸,分别塞到馬文和石榴嘴裏,“現在沒事了!大家都活下來了!”他安撫二人,“這藥半盞茶就起效!一會兒,馬文幫着在外院安置人,石榴進來伺候我娘吧。”
藥一滑進喉嚨,二人就有了力氣。雖然微弱,但能撐起身子。剛才爲了配合夫人吓住白衣人,兩人也是硬撐着動了動。
不免心道一聲,“好險!”
石榴坐起身來,“哥兒放心!”至于哥兒能說話的事,半點也沒提。啞婆被稱爲啞婆,還不是一樣會說話。每個人的性子不同,也沒什麽好好奇的。
見兩人已經能撐着站起身了,沈菲琪才低聲對沈飛麟道,“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能看清一些人心。他們對咱們都沒有惡意!”
沈飛麟點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這裏面的水深的很,跟她解釋不清楚。石榴是沒有惡意,但她受命與誰,依舊是個謎。
院子裏,白遠正跟安郡王說着什麽,那些護衛此時已處理完黑衣人。
“全都是女人!”白遠指着黑衣人,聲音低低的向安郡王禀報,“都已經在迷倒之前咬破了藏在牙裏的毒囊,死透了!”
“查得清楚來曆嗎”安郡王皺眉問道。
“需要時間!”白遠在看到沈飛麟的臉時,就知道事關重大。他跟着安郡王時,安郡王才十歲,還是個孩子。那張臉和這家的孩子的臉,幾乎能夠重合。宮裏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更加清楚這院子的女主人和這兩孩子對主子的重要性。哪裏敢大意。
安郡王點點頭,“不管是誰,哪怕藏在耗子洞裏,也得給本王挖出來。”
白遠正色應是。
内室。
沈懷孝把蘇青河輕輕的放在炕上,見她面色蒼白,衣服上血迹斑斑,就吓了一跳。他猶豫了一瞬,才給蘇青河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不光是因爲血污,更是因爲雪水打濕了衣服,穿在身上要鬧病的。
雖然兩人之間有肌膚之親,也育有兩個孩子。但認真說起來,還陌生的很。如此親密的動作,不光沈懷孝不自在,有些臉紅和尴尬。蘇青河的在感知到有人給她寬衣時,也醒了過來。
她勉強睜開眼睛,眼前的人從模糊到清晰。
是他!真是他!
蘇青河放棄掙紮,心裏一松,他來了,孩子們也就安全了。不由的渾身放松了下來。
沈懷孝感受到蘇青河的變化,那柔弱的身子從僵硬到柔軟,是不是也代表着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呢!他的手不由的更輕了兩分。
蘇青河擡手取了頭上的木簪下來,“解藥!”
沈懷孝一愣,接到手裏,朝她點點頭,“你放心!一切有我!”他轉身出去,把簪子交給沈大,讓他處理。
再回來時,蘇青河已經稍微清醒了一些,看見沈懷孝肩膀上的傷,不由問道,“箭頭卡看裏面了吧。”
沈懷孝點點頭,“小傷,無礙!”
蘇青河指着炕邊的櫃子,“把傷藥找出來!白色的瓷瓶。”
沈懷孝看了看蘇青河腰上的傷,馬上打開櫃子,找出白色的小瓶,拿了出來,順手把封存的繃帶也取了來。
蘇青河接過藥瓶,身上的隻穿着緊身的小棉襖,這樣上藥可不成。
沈懷孝将内室的窗戶關嚴實,回過頭,就見蘇青河隻穿了玫紅的裹胸,側着身子,給腰上上藥。他趕緊背過身去,心裏不由的浮現出洞房花燭時,那精緻的鎖骨,圓潤的肩頭......一時就有些口幹舌燥。
蘇青河等着他忙完搭把手呢,誰成想人家來了個非禮勿視!她頓時有些氣結!傷在這樣的地方,如今除了他,還有誰能給自己上藥啊!總不能指望兩個孩子吧。
孩子都有兩個了,他這當爹的倒裝起了純情!
更何況,她還穿着衣服呢!這裹胸從腋下到肚臍上,包的嚴嚴實實,至于嗎
“你倒是搭把手啊!”蘇青河把藥暫時撒上,但繃帶一個人真心纏不上。
沈懷孝聽着蘇青河吃力的喘氣聲,這才轉過身來,“你躺着吧,我來!”看見血又滲了出來,他面色一變,也顧不得了。
蘇青河往後一躺,任由他的手在腰間穿梭來回。
觸感還是一樣的滑膩,腰肢還是一樣的纖細。沈懷孝将繃帶綁好,竟有些舍不得離開。
“再取套衣服來!”蘇青河疼的直冒冷汗,“我得起來,你肩上的傷不能耽擱。”
沈懷孝從衣櫃裏拿了鵝黃的棉襖出來,見隻是平常的棉布,他皺皺眉,看來,這娘幾個日子并不好過。他歎了口氣,也不把衣裳給她,反而直接拉了她的胳膊,給她穿了起來,“我的傷倒是不打緊,外面有一位貴人,他的傷更重要些。”
蘇青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認真,也不反駁,“那你自己找紅色的瓷瓶,裏面有兩顆藥,你先吃了。能緩一緩!”這個男人,是兩個孩子安身立命的根本,還真不能有什麽損傷。這家裏有沒有男人頂門立戶,明顯是不一樣的。
見蘇青河坐起身來,要自己系扣子。沈懷孝眉頭一皺,“别動!”他撥開她的手,認真的給她系排扣。這排扣是一朵朵梅花的樣子,紅豔豔的,嵌在鵝黃的襖上,格外别緻。他的動作也不由的輕柔了起來。
沈菲琪和沈飛麟沖了進來,就看到自家爹娘這樣一幅樣子,兩人懵住了。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都僵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