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點點頭,“你這麽想也對!”他低聲說完,然後冷眼道,“不過,别把每個人都想的如同你們沈家人一樣!本王做事,還是有底線的!”
沈懷孝苦笑,默默的低下頭,這種時候,也不是分辯的時候。
安郡王略一沉吟,就高聲朝門外喊道,“白遠!”
就見護衛統領,一個十*歲的小夥子肅着一張臉進來,“主子!”
“傳令下去,本王要去巡視北防線,半個時辰後出發。另外,西将軍沈懷孝随行。”安郡王自顧自的吩咐完,就回了内室。
沈懷孝這才舒了一口去,巡視北防線,是一個再合适也沒有的借口了。每年,安郡王都會親自巡查,至于巡查哪一段,完全是随機的。這也不會引起别人的誤會。他躬身朝安郡王的背影行了禮,才趕緊出去做準備。
從西北到東北,這一路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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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河翻看石榴帶回來的皮子,“夠給兩個孩子,一人做兩身衣裳的。今年就這麽湊合吧。有得換就行。剩下的,給家裏每個人添一雙羊皮靴子吧。這大雪一下來,多厚的棉鞋都不抗凍,還是皮靴子好。”
“那感情好!這活計有奴婢和啞婆大丫做,用不了兩天就得。”石榴笑着應了。
蘇青河這才笑着打發了石榴,“今兒吃鹿肉,你去廚房搭把手。”
看着石榴出去,蘇青河心裏一歎,這石榴的底子,隻怕一時半會她也摸不着。但實在看不出要對她們母子不利的樣子。倒像是她時刻都在提防這沈懷孝留下的人。這就有意思了。
沈菲琪湊過來,“娘!你是不是找到要害我們的人了。”
蘇青河用食指壓在嘴唇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小點聲!怕别人不知道嗎。”
沈菲琪臉色一紅,怎麽又忘了。跟弟弟比起來,她其實就是個十足的傻貨加蠢貨。
蘇青河摸摸閨女的腦袋,她也發愁。這孩子要真是個小孩子,倒是好教導了。如今這個樣子,其實已經算是定型了,想掰過來,并不容易。對于沈懷孝,她也無端的遷怒起來。怎麽會把孩子教導成如今這幅模樣。
這孩子,吃了那麽多虧,還是學不乖。得花費更多的心力,才能把這毛病給改過來。
沈菲琪覺出蘇青河的變化,她有些害怕!以前從沒意識到自己蠢,如今見到娘不停的皺眉,弟弟不時的給個白眼,她就知道,她蠢得已經讓家人擔憂了。
蘇青河歎道,“别輕信任何人!記住了!”
沈菲琪面色更白了!她上輩子輕信了别人,這輩子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是她輕狂了!以爲重來一回,就能改變命運。其實,她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她鄭重的點點頭!在心裏默默發誓,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蘇青河有些心疼,但還是把臉扭過去,不看她,低聲道,“不要以爲自己是上天的寵兒,跟别人不一樣,比别人都幸運。這樣的想法,遲早會害死自己的!做人做事,都是要帶腦子的!”
沈菲琪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是!我記住了!”
蘇青河不去看她,隻是自顧自的解釋,“娘知道你要問什麽。你是不是想着,既然娘知道那個女人心存歹意,爲什麽不先下手爲強。”
沈菲琪擡起頭,看着蘇青河,等着她的解釋。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人跟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人家爲什麽要來殺咱們。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把殺人的刀。現在,你把這把刀銷毀了,人家就不能換一種兵器嗎。是明處的刀可怕還是暗處的箭可怕!”蘇青河說完,就不再說話,拿起剪刀,對着皮子剪裁了起來。
沈菲琪紅了臉!這真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道理!她怎麽就沒想到呢。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講究先下手爲強的。要不然就不會有後發制人的說法。她覺得,她有些明悟了。
“從明兒起,把那些三字經百家姓都收了!開始學孫子兵法。”蘇青河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就宣布了決定。
用孫子兵法啓蒙!
沈飛麟一愣,覺得這個娘還真是不拘一格。
“孫子兵法,是大智慧。學好它,将無往而不利。”蘇青河摸摸閨女的腦袋,“後宅中,那點女人的小把戲,更是小兒科了。”
“娘!我會好好學的。”沈菲琪點頭,又問道,“娘既然懷疑石榴,爲什麽什麽都不問。還留她在身邊。”
蘇青河也不打擊孩子的積極性,不懂就問總比不懂裝懂好啊!
“這石榴啊,跟着娘這麽些年,從沒做過什麽對咱們不利的事情。這次她要是不跳出來,娘還真沒發現她有什麽不妥當。既然不會危害到咱們,留着她反倒能制衡馬六。馬六不是不忠心,但他對誰忠心,你心裏應該清楚。在這件事上,他就犯了大錯,第一,事關咱們母子的生死,他不僅不坦白,還是一味的隐瞞,這樣的态度,娘不敢放心的用。第二,他過于自大,自己的内部出現了問題,沒有我的提醒,他們都沒有發現。指望他們,咱們娘兒三個遲早會成爲别人的刀下鬼。而石榴恰恰能替咱們盯住他,這未嘗不是好事。娘把石榴有問題的事情同時透給馬六,就是爲了用馬六反制石榴。一旦石榴真有壞心,馬六就不會察覺不到。兩方相互制衡,相互監督,咱們才能更安全。而另一方面,娘也想看看石榴的背後牽扯有多大,如果在馬六的嚴防死守下,她還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咱們就更得慎重了。這就說明她背後的人,勢力不是咱們可以撼動的。留她在身邊,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蘇青河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分析給閨女聽。
“這就跟留着譚記酒館的女人是一個道理。在沒有實力與她們抗衡的時候,不動,維持現狀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沈菲琪若有所思的道。
“孺子可教也!”蘇青河松了一口氣。
沈菲琪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原來不是自己太笨,而是沒人教導罷了。
沈飛麟心裏一歎,世人都把女人當成弱者,其實不是的!人家心裏也自有丘壑。
母子三個在屋裏說話,不一時,午飯就得了。
果然是炙鹿肉。
“賞馬文!”蘇青河把烤盤裏的肉翻了面,吩咐石榴道。
“馬文這小子最近可得了不少賞。”石榴把存好的葡萄汁拿出來,問道,“有些涼,要不然,給小主子們熱熱再喝。”
“好姐姐!熱的可怎麽喝!多酸啊。”沈菲琪皺眉告饒,“可憐可憐我們,一人一小杯就好。”
石榴不敢做主,看向蘇青河。
“淺淺的半盞就好!多了該咳嗽了。”蘇青河吩咐,“沖了山楂水來,這烤肉不好消化,配着山楂水一起用正好。”
石榴這才無奈的看了沈菲琪一眼,真給兩人倒了兩口的量。
蘇青河把肉烤的兩面金黃,才夾到孩子的碗裏,“不能多吃,嘗嘗就好。”
這話說完,連沈飛麟臉上都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這樣的日子,安靜的過了幾天。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絲毫沒起波瀾。
等兩個孩子換上新的皮襖子,第一場雪就這麽毫無征兆的下來了。
一開始倒不是洋洋灑灑的雪片,而是雪粒子,打在地上,房頂,還帶着‘飒飒’的響動聲。
蘇青河不知道這是不是危機要來臨的征兆,隻是嚴令馬六守好門戶,盯住那個女人。
沈菲琪很焦躁,甚是是恐懼。她不停念叨着,千萬别再下了。隻要雪不大,應該就不是這次。
午飯過後,鹽粒似的雪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天陰沉沉的。蘇青河再也無法騙自己,這場雪注定小不了。
蘇青河帶着孩子,去了内室。“從現在開始,你們就以着涼的名義,留在内室,不許出去。情況如果有變,就馬上躲進密室。”她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大匣子,用鑰匙輕輕打開,拿出兩把匕首出來,遞過去。
這匕首隻有小孩的巴掌那麽長,正适合孩子拿。
“匕首上淬了毒,你們小心收好。”說完,又小心的給兩人每人脖子上挂了一個小荷包,“裏面是解藥,如果誤傷了自己,馬上服用解藥。這□□一旦粘上,哪怕是一頭牛,也會馬上失去力氣,對你們構不成威脅。娘不敢用太烈的□□,怕你們誤傷了自己。”
沈飛麟點點頭,拉了沈菲琪一下。沈菲琪這才收斂神色,“娘放心!我不會手軟的!”如果真是上輩子的仇人,她一定不會放過她。
“另外,你們的肚兜裏,娘用油紙包了銀票縫進去。每人五百兩!即便娘有什麽萬一,這些銀子,也能讓你們姐弟活下去。”蘇青河把最壞的結果考慮了進去。這銀票,還是養父養母留給她的。
“娘!”沈菲琪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會的!您别丢下我們。”
蘇青河揉了兩個孩子的頭,“别怕!兵法上說,善兵者,未慮勝先慮敗。娘隻不過把最壞的情況先考慮到了,做好最妥當的安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