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婆的話。讓蘇青河一晚上都在輾轉反側。身邊的人,似乎都帶着一副面具,這背後是人還是鬼,哪個是忠,哪個是奸,她分不清楚。
外面的風呼嘯着,樹枝兒映在窗戶上,如同鬼魅舞蹈,讓人心裏不由的懼怕了起來。其他的窗戶都遮着簾子,不對着炕的那個,蘇青河專門留出來,爲了就是能時刻觀察到院子裏的情況。密室的門,就留在炕裏面的牆上。這讓蘇青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一有情況,就把兩個孩子推進去。所以,以後的作息,她都打算在内室了。她得寸步不離的跟着孩子。
閨女看着大大咧咧,可随着天一天天變冷,她也有些焦躁不安。
兒子總是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睛,默默的觀察,靜靜的思索。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再不能這麽下去了!
蘇青河翻了個身!不管是人是鬼,隻要敢于直面,其實都是隻會藏在暗處的紙老虎。她這麽安慰自己。
沈飛麟在蘇青河睡着之後,才悄悄的睜開眼。還好,終于睡了!再這麽扛下去,她先倒了。她是個好母親,他心裏這麽對自己說。
第二天,天又陰沉了起來。水面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冰!
冬天,就這麽悄無聲息的來了。
早飯是小籠包子加紅棗粥,兩個孩子都用了不少。這是唯一讓蘇青河安慰的一點。就是不管心裏怎麽焦灼,兩個孩子的飯量始終沒減。隻要還吃得下飯,應該就沒多大的事。再難,總有挺過去的一天。
這麽想着,心就不由的輕松了起來。
早飯後,兩個孩子要識字描紅的。字他們都是認識的的,但還是得練起來,就算哪天露出能寫會算,也才不顯得突兀。
石榴進來,手腳麻利的收拾桌上的碗筷。
“天說冷就冷!今年的大毛衣裳還沒做呢。我的倒也罷了,兩個孩子的肯定小了。家裏存的皮子也不夠,你去皮貨鋪子瞧瞧,有什麽好皮子買回來些。得趕緊給兩個小祖宗制衣服了。”蘇青河對着石榴吩咐道。
“要小羊皮的麽!”石榴問道。這衛所可沒有什麽太好的皮子。小羊皮又軟又輕,算是最好的選擇了。兔子皮好,不過都是雜毛的,色不純不說,還大小不一,回來再想法子拼湊,麻煩的很。
“就小羊皮吧!”蘇青河點點頭,“多買幾張。”
石榴點頭應下了,“您就放心吧!”她端着碗筷要下去,蘇青河又吩咐,“把壯哥兒叫來,跟着學幾個字也好啊!”
“那小子今兒一早跟馬文出門了。聽說街尾的劉家兄弟昨兒獵了一頭鹿,馬文去瞧瞧,看能不能買幾斤鹿肉回來。”石榴笑道。
“哦!馬六這小子是個機靈的。他的鼻子一貫都靈。”蘇青河點點頭,“你隻把話捎給啞婆,不拘什麽時候,讓壯哥兒過來就行。”
石榴點頭,“奴婢醒的了!”
半個時辰後,啞婆才進來,“謝主子恩典。”能讀書識字,可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她怎能不感激。
“謝什麽!一隻羊彩歉,一群羊也是放。順手的事。”蘇青河擺擺手,問道,“石榴出去了嗎”
“出去了!”啞婆回道。
蘇青河點點頭,“那你去前院看着門,讓馬六師傅來一趟。
啞婆沒有絲毫猶豫的出去了。
沈飛麟知道蘇青河這是打算跟馬六攤牌。比起敵我不明,隐藏頗深的石榴,馬六更可信一些。他站起身,拉了沈菲琪去堂屋。在堂屋裏,能看見大丫在替石榴在院子裏漿洗。他搬了凳子坐在門口,院子裏的情況也能一目了然。
沈菲琪隻是天真,又不是傻,愣了一愣,才明白弟弟的意思。這是要放風吧。她看向沈飛麟的目光就透着驚奇和詫異!原來弟弟這般聰慧!“你這麽聰明,怎麽就是不說話呢!”沈菲琪有些懊惱,“别等着想說話了,才發現已經說不了話了!”
沈飛麟一僵,這丫頭說的話也不算錯。他現在越來越把心思放在母親和姐姐身上,已經很少想起前世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蘇青河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動靜,嘴角不由的翹起。這樣的兩個孩子,其實也挺好。
馬六來的很快,見過禮後,才道,“夫人有什麽事嗎”
家裏沒有男主人,他時刻不忘要守着男女大防,所以,甚少到蘇青河面前。即便有事,也是打發侄兒馬文傳話。
“坐下說!”蘇青河指了指椅子,親自斟了茶過去。
馬六連稱不敢,“您有事就吩咐!小的再無二話。”
蘇青河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問道,“我就是想知道,馬師傅究竟是誰的人”
馬六‘噌’一下就站起來,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不過很快又收斂了起來,“在下不知道夫人的意思!”
蘇青河看着馬六,微微的眯了眯眼,“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剛才的反應,就說明了一切。”見馬六還要辯駁,蘇青河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你也别找借口跟理由。你心裏明白,如果心裏有了定論,根本不需要證據。認定就是認定,不需要理由。”
“要是平時,我也就裝糊塗,大家得過且過吧。隻要不妨礙我跟孩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看不見。可如今不同啊!性命攸關的時候,我不能把我跟孩子的性命交托到毫不了解的人手裏。”
“請你也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情。仔細想想,咱們是相互瞞着,彼此猜疑好,還是大家都把底牌亮出來,萬事商量着辦好!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三個臭皮匠還頂三個諸葛亮呢。”
“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蘇青河把話說完,就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靜靜的等着馬六說話。
沈飛麟看着屋外院子裏的情形,耳朵卻支棱着,不由的爲蘇青河的話,暗暗點頭。
沈菲琪皺着眉頭,她如今才聽出來,原來馬六不是個簡單的人啊!她仔細回想,可在她的記憶中,實在想不起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過!她不由的伸手揉揉額頭,這段記憶,與她而言基本是空白的!如今,重來一次,還是什麽忙都幫不上,怎能不讓她灰心喪氣。越是回憶,頭疼的越厲害。沈飛麟拍了拍她,輕輕的搖頭。沈菲琪這才停下來,靜靜的聽裏面兩人的對話。
馬六重新坐下,歎了口氣,才道,“不是在下有心隐瞞,而是奉命行事。還請您别見怪。夫人想知道什麽,您就問吧,能說的,在下一定不會瞞着。”
蘇青河自然聽明白了馬六的潛台詞,不過她也不惱,淡淡的道,“我隻想知道和我有關的,這總不過分吧!”
馬六有些複雜了看了蘇青河一眼,這個夫人還真是不簡單。這都三年了,這位夫人很少踏出院子,平日裏也隻是守着兩個孩子,是個很本分的女人。除了不會過日子(花錢大手大腳),太過寵溺孩子,沒什麽明顯的毛病。他也一直把她看作是一個普通的婦人。盡管懷疑她的身世不一般,但還是忍不住爲主子不值得。覺得這女人配不上他。誰知道出事了,這位夫人才露出了她的獠牙。他不知道此刻是個什麽心情,更多是松了一口氣吧。這樣的女人,才能護住子嗣啊!他歎了一口氣,“您問吧!”
“譚記跟你是什麽關系”蘇青河快速的扔出一個問題。
馬六這下子真驚住了!譚記這個暗樁,如今在衛所,隻有他和文先生,喜娃三人知道。夫人她一個不出門的女眷,是怎麽知道的!“連譚記您都知道了!”他不由的脫口而出。
果然!
蘇青河看向馬六的眼神有些複雜,她的聲音微冷,“那麽譚記藏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
馬六又驚訝的站起身,他失笑道,“夫人!您可真是了不得啊!這事,在下昨晚才得了确切的消息,認定譚記确實反水了。沒想到您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先在下一步。”
蘇青河冷笑一聲,“不是我了不得!而是别人了不得!你們的事情,你确定沒有别人知道嗎”
馬六确實想這麽說,但如今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他們的行蹤,早被人察覺了。這讓他不由的警惕了起來。再一回想,夫人壓根就沒有出過門,那麽她的消息從哪來的。這宅子裏,必然還有一股勢力!
是誰呢
馬文是自己的侄兒,偶爾也替自己傳消息。他是自己這一撥的!而且也不可能背叛!即便背叛,别人也不可能信任他。因爲他們兩人之間的血緣關系,天生就是綁在一條利益鏈上的。
啞婆嗎!他否定了!啞婆的來曆,他和主子都調查過,絕對清白!否則不會把廚房這麽要緊的地方給她管。而且,夫人把啞婆的兩個孩子接進來,就已經把可能出現的纰漏堵住了。更何況,今天這麽要緊的談話,夫人也沒特意避開啞婆!這就證明,暫時沒發現啞婆不妥。
那麽!隻剩下一個人了!而這個平時一直不怎麽出院子的人,今兒恰恰不在!
可怎麽會是她呢!她可是跟在夫人身邊好些年的人了!正因爲打小伺候夫人,所以,還真是沒人查過她!
石榴!真會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