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惠與葉開儇的信函終于來了,兩人全部高中,成爲正榜的舉人,已經再次趕赴京師,準備參加來年的會試,信函之中,兩人對吳帆徽表示了感謝,說是吳帆徽是他們學習的榜樣,正是因爲吳帆徽的激勵,讓他們愈發的刻苦。
陳明惠與葉開儇兩人的高中,在吳帆徽的預料之中,兩人都在京城國子監學習了三年的時間,而作爲副榜舉人的陳明惠,沒有選擇到府州縣去做助教,堅持參加下一次的鄉試,辛勤的付出肯定是有收獲的。
倒是葉開儇也高中了,讓吳帆徽着實高興,他身邊能夠幫忙的人太少了,所謂的文治武功,身邊僅僅有一幫武臣是不行的。
吳明坤鄉試落榜,也選擇到京城國子監去學習,期間吳明坤也給吳帆徽寫來了信函,說是要在國子監好好的學習三年的時間,争取下一次鄉試的時候,能夠高中,吳明坤還在信函裏面說了,吳明波、吳明富、陳華渠和吳明峰的學業成績都是很不錯的,估計下一個三年的時間,衆人都能夠取得生員的功名。
收到的這些信函,給了吳帆徽很大的信心,他逐漸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小集團,已經形成了雛形,接下來就是等待發力的時間了。
在吳帆徽看來,他的身邊沒有必要都是兩榜進士,其實從學識方面來說,能夠高中舉人,學識就已經很不錯了,已經能夠應對諸多的事宜,做出準确的判斷,一個人真正能力的展現,還是需要在社會之中的摸爬滾打。
十一月中旬,陳于泰再次來到了南京。
賦閑在家的陳于泰,情緒依舊沒有恢複,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有些頹廢。
這讓吳帆徽有一絲的失望,當然他也知道,一個人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之後,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畢竟陳于泰被罷官不到半年的時間,還不可能完全從陰影之中走出來。
不過一個人遭受到打擊之後,能夠用多長的時間站起來,這也表現出來個人的能力,曆史上任何的一個偉人,都曾經遭受過沉重的打擊,而這些偉人,無一例外的都能夠從遭受的打擊之中吸取教訓,迅速的再次崛起。
人生苦短,長時間沉湎在痛苦之中,無異于浪費生命,甚至是自殺。
見到吳帆徽之後,陳于泰的臉上帶着一絲愧疚的神情。
“大人,想不到定生依舊是我行我素,我已經盡力了。”
“沒有什麽,大來兄盡力就可以了,其實我也狠狠的教訓了陳貞慧等人,國子監剛剛開課,他們就組建什麽吳山會和金陵會,我已經明确告知他們,不管外界是什麽樣的認識,既然在國子監讀書,就不準沾惹這些事宜,否則我不會客氣。”
“大人的苦心,我是明白的,不過定生年輕氣盛,總有些自視甚高,年輕人有着這樣的盛氣,也是在所難免的。”
陳于泰說這話的時候,壓根沒有想到對面的吳帆徽,不過十八歲的年紀,比陳貞慧等人還要小很多的,在他看來,吳帆徽心理的成熟度,絕不是陳貞慧等人可以比拟的。
陳于泰專門爲陳貞慧的事宜,再一次來到南京,這裏面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大來兄,專程到南京來,說及陳貞慧的事宜,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變故。”
吳帆徽索性開門見山。
陳于泰看了看吳帆徽,臉微微有些紅了,他此番前來南京,肯定是接受了重托的。
“大人既然問到這裏,我也就不隐瞞的,族兄聽聞此事之後,忿忿不平,認爲大人有着其他的心思,我也是想着消除其中的誤解,故而專程來到南京,再次拜訪大人的。”
吳帆徽的臉上,露出了令人無法捉摸的笑容。
“大來兄,陳大人曾經是朝中的左都禦史,不知道經曆過多少的風波,其從政之經驗,比你我都要豐富的,難不成還看不透其中的奧妙嗎。”
吳帆徽一語雙關的話語,陳于泰當然是明白的。
“不瞞大人說,家族之中,連續遭遇到事情,整個的情緒都有些壓抑。。。”
“大來兄,恕我直言,是敏感吧。”
陳于泰的臉再次紅了,他想不到吳帆徽如此的直接。
“大來兄,你我是同年,故而說話的時候,我才不會遮掩,遭受到挫折之後,任何人内心都會不好受,對于外界的看法也比以往敏感很多,可是由此認爲外界所有的事宜,都是針對自身的,都是落井下石,那就是自尋煩惱,我可不希望大來兄陷入到這樣的漩渦之中,關于陳貞慧的事宜,我已經給了他兩次的機會,一次是請你給他說明情況,一次是我親自找到他說的,我做事情很少這樣,可以再一再二,絕不能再三再四,若是陳貞慧不能夠理解我的苦心,甚至還要對着幹,那我絕不會客氣。”
陳貞慧低下頭,不知道如何開口說了。
“大來兄,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的意思我也是明白的,蘇州的陳氏家族,赫赫有名,威嚴不能夠遭受到任何的侵犯,我從未想過與陳氏家族爲敵,更不想與大來兄兵戎相見,不過我也是奉旨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我所做的事宜,必須要對得起皇上和朝廷,若是有人阻止我這樣做,那不管他是誰,我都不會客氣的,我言盡于此,望大來兄認真思索。”
吳帆徽說完這些話,陳于泰出人預料的擡起頭,他已經是滿臉通紅。
“大人,有些話我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我都說了那麽多了,大來兄還在想着有什麽該說和不該說的嗎。”
“大人之睿智,我是真心佩服的,朝中發生的諸多事情,我也不想多說,大人肯定也是知曉的,周大人、族兄以及我爲什麽回家,這裏面的緣由,大人更是清楚,難不成大人也跟着朝中某些人一般認識,專門想着來對付我陳氏家族嗎。。。”
吳帆徽的臉色微微發白,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前面所有的苦心都白費了。
如今這個時代,真心是打動不了士大夫家族的,他們見多識廣,已經形成自身固定的認識,就算是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依舊會固執己見,而且在維護自身利益當面,士大夫家族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從依仗權勢方面來說,做的最差的恰恰是陳氏家族,不管說陳于廷還是陳于泰,都曾經在這方面有過動作,不管是曆史上還是吳帆徽穿越之後。
吳帆徽忘記了這一點,某些人内心的認識固定了,他們看别人的眼光,也是如此,譬如說面前的陳于泰,曾經在朝中風光無比,姻親周延儒是内閣首輔,族兄陳于廷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弟弟陳于鼎是翰林院庶吉士,可謂是權傾朝野,如今這些大樹全部都倒下了,家族也遭遇到重創,而習慣于以固定姿态看事情的陳于泰,包括陳于廷,甚至包括整個的陳氏家族,對于吳帆徽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要懷疑的,都認爲吳帆徽是趨炎附勢,讨好溫體仁的。
吳帆徽感覺到心裏有一根針在紮。
“大來兄,看樣子上次你我之間的長談,沒有任何的效果,剛剛我已經說了,言盡于此,至于說大來兄其他方面的猜測,任由你去想象,我說的再多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最後一句話,我曆來說到做到,絕不會在乎外界的看法,任何人不能夠左右我的思維,一旦我下決心要做的事情,南京城内還沒有誰能夠阻止。”
陳于泰跌跌撞撞離開,吳帆徽還是送到府邸的門口。
轉過身的時候,吳帆徽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陳于泰這些話絕不是随便說出來的,南方讀書人的嘴很厲害,南直隸的讀書人更是刻薄,相信不要多長的時間,有關他依附内閣首輔溫體仁、謀求往上爬、打壓南直隸士大夫家族的傳言,就會在南京城内傳播開來的。
吳帆徽對南直隸士大夫家族的看法,開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士大夫家族是大明王朝的精英階層,也是王朝賴以依靠的階層,整個大明王朝的命運,幾乎可以說是士大夫家族把控的,南方的士大夫家族,更是表現的明顯,他們家族之中無數人在京城爲官,而且都是權傾朝野的高官,這讓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在朝中爲自身的家族謀取利益,無所不用其極,至于說王朝的未來,百姓的死活,與他們沒有多大的關系。
所謂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廉恥,則天下有風俗,可惜的是,明末士大夫家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們堕落了,信仰喪失,他們主導的社會風尚整體性的功利化和市儈化,正是因爲精英階層的徹底堕落,導緻了大明王朝政權的徹底崩潰。
不深入其中,不可能了解其中的真正原因,來到南京接近半年的時間,吳帆徽見識了南京的紙醉金迷,見識了權貴階層的奢靡富庶,想想北方大規模出現的流民,想想人吃人的慘景,想想道路上餓死的無數百姓,這鮮明的對比,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