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誠意


不出吳帆徽的預料,陳貞慧、方以智和冒辟疆三人,鄉試全部落榜,成爲了南京國子監蔭監,而随着國子監開課在即,翰林編修、文淵閣當值陳于泰也被革職回家。

陳于泰是殿試榜眼,曾經取代吳帆徽,成爲文淵閣當值,其父親陳一敬,弟弟陳于鼎,族兄陳于廷全部都是進士,姻親周延儒當時爲内閣首輔,族兄陳于廷爲都察院左都禦史,陳于泰與陳于鼎兄弟倆都在翰林院任職,可謂是權傾朝野,陳于廷被削籍歸家,周延儒被迫辭去内閣首輔之職,朝中普遍認爲,陳于泰也要遭殃了。

果然,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陳于泰就遭遇到宣府太監王坤的彈劾,被罷官歸家了。

不過吳帆徽對于陳于泰被罷官,有着更加深切的認識,曆史上的陳于泰,作爲殿試狀元,其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崇祯十三年的時候,朝廷急需人才,很多因爲黨争被削籍的官員,陸續都回到朝廷做官了,身爲殿試狀元的陳于泰,居然榜上無名,有人專門去詢問和交涉,也是不了了之,這裏面恐怕就有些其他的意思了,要麽是陳于泰徹底得罪了皇上,要麽就是陳于泰做事情不謹慎,得罪的人太多,以至于總是遭到打壓。

吳帆徽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有着自身道理的,記得他假期結束,剛剛到翰林院當值的時候,就遭遇到當時的都察院左都禦史陳于廷的直接彈劾,而彈劾背後的目的,就是因爲陳于泰是當時的文淵閣當值。

可惜陳于廷的彈劾沒有作用,吳帆徽依舊出任文淵閣當值,擠走了陳于泰。

從陳于廷這種處事的風格來看,其族弟陳于泰在朝中肯定是有些清高的,至少會自認爲了不起,說話做事肯定也是不客氣的,殊不知風水輪流轉,陳于廷和周延儒接連倒黴,要麽被削籍回家,要麽被迫緻仕回家,讓陳于泰很快失去一切的依靠,到了這個時候,人家不反擊才是怪事了,吳帆徽甚至可以肯定,陳于泰得不到任何的幫助。

陳于泰回家的時候,取道南京。

崇祯元年,陳于泰就在京城購買了府邸,一直都是居住在京城的,說起來離開家鄉也有很多年了,此番回到家鄉,内心的感受一定頗多。

陳于泰專門到府邸來拜訪的時候,也是吳帆徽較爲忙碌的時候,國子監馬上就要開課,有些事情必須是吳帆徽親自操心的,不可能完全交給謝宗去做。

陳于泰專門來拜訪,出乎了吳帆徽的預料,他知道陳于泰被罷官了,不過陳于泰是不是準備回到家鄉,以及行蹤究竟如何,他是不大清楚的,再說他與陳于泰之間,沒有什麽特别的交情,也就不會去關注有關陳于泰的諸多事宜。

也許考慮到是同年,陳于泰專門來拜訪了他這個狀元。

盡管吃驚,但吳帆徽還是面帶微笑,将陳于泰引進了書房,且吩咐管家陳代明,馬上準備酒宴,兩人一個是殿試狀元,一個是殿試榜眼,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相聚,還是很兩眼的。

陳代明泡好了西湖龍井茶,躬身走出了書房,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陳于泰的神色有些暗淡,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些晦氣,畢竟遭遇罷官的事宜,誰的心裏都不會特殊舒服的。

“今日專門來拜見大人,是想着說說族侄陳貞慧的事宜,陳貞慧現如今是國子監監生,在大人治下讀書,我對陳貞慧還是有些了解的,或許是族兄的原因,陳貞慧也是有些清流的滋味,若是在國子監有什麽不好的舉措,還請大人多多指導。”

陳于泰倒也直爽,開口就說到了陳貞慧的事宜,這符合吳帆徽的胃口,說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想到什麽就直接說,有什麽請求也直接說出來。

“大來兄既然說到了陳貞慧的事宜,我也就不客氣了,大來兄與我是同年,學問上的事情都是清楚的,國子監乃是讀書的地方,其他的事宜不要考慮過多,若是在讀書的過程之中,時時刻刻都想着外界的事情,恐怕我也不好過多的照拂。”

陳于泰苦笑着搖頭開口。

“大人若是以前說到這些話語,我一定是聽不進去的,此番遭受挫折,才明白大人說的這些話,是真正關心陳貞慧的,不錯,陳貞慧喜歡關心朝政,且時常議論朝政,不要說陳貞慧,南方的很多讀書人,都有着這樣的想法,也是這樣做的,元年我就到京城去潛心讀書了,對南直隸和南京的情況,雖不是特别清楚,也是知道一些的,最近一段時間,回想起來以前的那些事情,感慨很多,我在這裏謝謝大人的提醒,我一定會囑托陳貞慧的。”

吳帆徽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很多時候,不遭受打擊,根本就不能夠明白諸多的事宜,不過也有一些人,好了傷疤忘了疼,總喜歡在一個地方摔倒,不過吳帆徽認爲,陳于泰不是這樣的人,已經是年近不惑,該看明白很多的事宜了。

“大來兄能夠有如此的想法,我也很是高興,可惜的是,有大來兄這等看法的人,怕是不會太多,有些話,我就挑明了,陳貞慧乃是複社成員,這複社的領袖天如兄,與你我都是同年,現如今還是翰林院庶吉士,号召力是很強的,我到南京的時間不長,也感受到這一點了,既然大來兄專門說及陳貞慧的事宜,我也就明确提出來要求,不管陳貞慧對于複社有着什麽樣的看法,那是個人的選擇問題,我不會幹涉,但是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絕不要傳揚有關複社的諸多事宜,否則怕是我有心維護,也力不能及。”

“天如兄成立複社的那一番話語,我不用多說,大來兄也是知曉的,其實這些話,要是從我的嘴裏說出來,也就是八個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其餘的都是多餘的話語。”

吳帆徽說出來這八個字的時候,陳于泰驚得站起身來,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含義太深刻了,比較複社以及東林書院所說的那麽多話語,有力很多。

“大人之認識,我真的是佩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确能夠涵蓋一切的話語啊。”

吳帆徽輕輕揮手,示意陳于泰坐下,不用過于的激動。

“大來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字,可謂放之四海而皆準,可究竟該如何做,我卻有着不同的認識,或許張溥聽聞了這八字,更是認爲複社該要爲了朝野存在的弊端鼓與呼了,我看不一定。”

陳于泰的神色已經變得嚴肅,看着吳帆徽,沒有開口,或許他感覺到,眼前的吳帆徽,盡管隻有十八歲的年紀,可腦海之中的認識,怕是絕大部分讀書人都無法比拟的,至少他覺得無法與吳帆徽比拟。

“我的話也許是老生常談,那就是官吏好好做事,老百姓好好種田,商賈好好的經商,軍隊好好的保家衛國,各自盡自身的本能,士農工商都做好了自身的事宜,也就是健行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字。”

“不管是東林書院,還是複社,對朝野存在的弊端提出來批評,按理是應該得到支持的,不過有一點,提出來問題之後,就要相應的提出來解決之道,若是僅僅知道鼓與呼,僅僅就是一張嘴,這樣的事情,誰不會做。”

“天如兄身爲複社的領袖,也是翰林院庶吉士,在朝中已經有近三年的時間,可惜的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我沒有看見天如兄提出任何一條有見地的奏折,包括你我都在文淵閣當值的時刻,也沒有看見,天如兄既然一手創建了複社,既然想着以天下興亡爲己任,那就應該表現出來更多的擔待,而不僅僅是嘴上評論朝政。”

“至于說陳貞慧等監生,目前最爲主要的職責是好好讀書,增長學識,不要時時刻刻都去想着朝政的事宜,所謂在其位謀其職,不是朝廷中人,就不要想着朝廷的事宜。”

。。。

吳帆徽面對陳于泰的時候,還是說了内心真實的想法,他沒有可以隐瞞,更沒有敷衍,至于說陳于泰究竟是什麽樣的想法,他管不到,不過從爲人處事的角度出發,面前陳于泰,吳帆徽覺得自己應該是要講真話的。

吳帆徽說完之後,陳于泰好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陳于泰主動端起了酒杯,給吳帆徽敬酒,也沒有說出内心的感受。

或許陳于泰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話語,盡管說陳于廷和陳貞慧等人,都是東林黨人或者複社的骨幹,但陳于泰多半時間還是沉湎在讀書之中的,對于這些事情不是特别的關心,也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吳帆徽在陳于泰的面前,說出了不少的真心話。

這番話的效果究竟如何,接下來就能夠看出效果了,陳貞慧等人進入國子監讀書之後,如何的表現,是不是還一味的想着在國子監壯大複社的力量,就是最好的檢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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