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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參加早朝,正月初八吳帆徽就必須到翰林院點卯,也就是說從正月初八開始,他就是真正的當值了,換做幾百年之後的說法,就是正式上班。
殿試狀元敕封翰林修撰,爲從六品,榜眼與探花敕封翰林編修,爲正七品,其實兩者的職責是差不多的,都是诰敕起草、史書簒修和經筵侍講等等,因爲狀元是殿試第一名,敕封翰林修撰,比翰林編修品階高一級罷了,其餘的沒有什麽不同。
翰林身份之所以貴重,一方面是朝政的内閣大臣幾乎都是出自于翰林,翰林前途光明,也随時都能夠見到皇上,展現自身的才能,機會很多,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方面,就是翰林能夠讀到幾乎全部的奏折,特别是各地呈奏給皇上和内閣的奏折文書等等,這些奏折大都要經過翰林院,而通過對朝中大事的了解,翰林修撰、翰林編修和翰林庶吉士,掌控全局的能力會得到提高,個人的能力将得到磨砺,眼界也會大不一樣。
翰林修撰、翰林編修與翰林庶吉士,是要參加每一次早朝的,而且皇上若是認爲有必要,其中一些人甚至可以留下來參與到皇上與内閣的議事過程之中,這就讓翰林能夠直接熟悉内閣大臣署理政務的方式,以及采取什麽辦法來解決諸多的難題。
翰林院有一個最爲重要的職位,就是文淵閣當值,文淵閣是内閣署理政務和議事的地方,也就是内閣從翰林中間挑選一人,進入到文淵閣,參與到内閣的議事,當然被挑選的文淵閣當值是不能夠開口提出什麽建議的,主要還是老老實實的看和聽。
這樣的鍛煉,對于翰林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想想其他的那些三甲進士,就算是運氣好的,進入到六部成爲了主事,可忙碌的都是某一個方面的事宜,對于朝中整體的事宜是不可能知曉的,而外派到府州縣去做官的,就更不用說了,對朝中的事情更是摸頭不知腦。
起點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立足越高,越是能夠樹立大局觀念,今後署理政務的出點也顯得大氣,能夠做大事,能夠着眼事情最爲關鍵的地方,相比較來說,那些外派的進士差距就大很多了,州縣衙門有着明确的規定,不管是知州還是知縣,以及他們麾下的屬官,幾乎都是不準離開衙門的,一年絕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死死的捍在官署。
卯時,吳帆徽準時到翰林院點卯。
翰林院的官署在五軍都督府的後面,爲正五品的官署,禮部、吏部、兵部以及鴻胪寺等官署都在這一代辦公,這裏緊靠着紫禁城,步行到承天門,不過幾分鍾的時間。
吳帆徽的公房在翰林院第二進的院落裏面,翰林修撰、翰林編修以及翰林庶吉士都在這個院落辦公,所不同的是翰林修撰有單獨的一間公房,翰林編修爲兩人一間公房,翰林庶吉士則是四人一間公房,公房的面積不是很大,十平米左右。
吳帆徽的公房,在第二進院落靠東頭的地方。
推靠公房的門,還沒有走進去,吳帆徽就看見擦得幹幹淨淨的文案和椅子,文案上面擺着幾封信函,公房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什麽卷宗,也沒有什麽文書。
吳帆徽走進公房,身後翰林院典籍跟随進來了。
翰林院典籍爲從八品的品階,主要負責掌管本院的文書、奏折以及圖冊等等。
“大人,這些信函是前些日子送來的,大人尚在休沐之中,下關就放在這裏了。”
吳帆徽還是有些感慨的,他不過剛剛來點卯,公房就打掃的幹幹淨淨,這要是在幾百年之後,那是掌握實權的領導才能夠享受到的待遇,看樣子這翰林身份真的不一般。
看見吳帆徽沒有開口,典籍再次開口了。
“大人今日剛剛點卯,不知道想看奏折,還是圖冊,下官好去準備。”
吳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開口了。
“我想看看有關大淩河城、流寇造反以及登萊等地的奏折,不知道是否可行。”
翰林典籍倒是沒有吃驚,這些奏折和文書,也是目前翰林院最爲熱門的,看的人不少,不過今日是正月初八,還在春節期間,故而這些奏折和文書,尚在他的手中。
“大人稍等,下官這就去拿來,不過相關的奏折和文書有些多。”
典籍離開之後,吳帆徽拿起了桌上的信函,從封面上的落款就看出來了,這是陳明惠、葉開儇、王來聘和徐彥琦等人的來信,吳帆徽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到家鄉之後,沒有想着給衆人寫信,别人卻将信函寫來了,看樣子這些細節,今後也是要注意的。
吳帆徽沒有馬上打開這些信函,他料定信函裏面也不會有什麽新鮮的内容,頂多就是一些問候的話語,這些信函大可帶回去看。
不一會,典籍抱來了一疊文書。
吳帆徽沒有耽誤時間,迅開始看這些奏折和文書了。
典籍選抱來的是有關流寇情況的奏折和文書,這些奏折和文書,都根據時間和省份進行了分類,看上去一目了然,便于個人閱讀。
吳帆徽有些感慨,他在米脂縣的時候,需要通過邸報才知道一些零星的消息,可在翰林院,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知道整體的情況。
不到一刻鍾,典使抱來了三大疊的奏折和文書。
“大人需要的奏折和文書都在這裏了。”
吳帆徽開始閱讀這些奏折和文書,且很快沉湎其中了。
山西巡撫耿如杞的奏折,詳細說明了流寇在山西的展情況,崇祯四年七月,流寇領王嘉胤被剿滅,其弟弟王自用被推舉爲領,流寇掌盤子老回回、高迎祥、八金剛、掃地王、張獻忠等部齊聚在王自用麾下,在山西的流寇總人數達到了二十萬人,号稱三十六營,而這份奏折裏面,終于提到了李自成,李自成号闖将,屬于高迎祥的麾下,作戰很是勇猛。
流寇在山西主要活動的地點,集中在山西的平陽府與澤州交界的一帶,翼城、襄陵、沁水、陽城、澤州、高平等地,都有流寇活動的身影。
有關大淩河城的奏折,稍微簡單一些,大概其中有些東西屬于機密,典籍暫時沒有拿來,相關的奏折裏面,主要是提及大淩河城兵敗的事宜,以及祖大壽和祖澤潤等人被迫投降後金,内閣大臣孫承宗因大淩河之戰兵敗,承擔責任,辭去内閣大臣之職等等事宜。
登州和萊州的奏折,更是簡單,裏面隻是說到了叛将登州參将孔有德,在吳橋造反的事宜,登萊巡撫孫元化的奏折,則是解釋孔有德之所以反叛,是因爲缺乏糧草,地方不提供錢糧,隻要各地提供足夠的糧草,孔有德的反叛就不成立了,孫元化還在奏折之中,建議孔有德回到登州,若是孔有德能夠認識到反叛之錯誤,朝廷可以令其戴罪立功。
牽涉到登州和萊州事宜的奏折,絕大部分都是主張招降登州參将孔有德。
吳帆徽居然從中看到了禮部尚書徐光啓的奏折,同樣是贊成招撫孔有德的。
更讓吳帆徽目瞪口呆的是,内閣形成的意見,居然也是同意赦免孔有德,要求其率軍回到登州。
吳帆徽對徐光啓此人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曆史上的徐光啓被譽爲睜開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對于科學的崇敬态度,值得所有人學習,可就是這樣一位傑出的老臣,爲什麽也贊成招撫孔有德,難道朝廷在招撫的事宜上面,吃得虧還少嗎。
再次仔細閱讀孫元化的奏折,吳帆徽終于從這裏面現了奧妙。
原來孔有德率領前去增援大淩河城的三千人,乃是登州新兵之中的精銳,僅僅是騎兵就占據了千人,還有孫元化引以爲傲的神機營兩千人,可以說這是孫元化精心鑄造出來的新軍,其想着讓這些軍士回到登州,也就不足爲奇了。
徐光啓是孫元化的老師,師徒倆共同打造了登州的新軍,而且登州新軍所擁有的紅夷大炮,還是徐光啓力主朝廷才從海外購買來的。
不願意失去這支強悍的力量,恐怕是徐光啓和孫元化的第一想法,所以他們選擇了招降,殊不知孔有德哪裏會有那麽愚蠢,既然嘩變造反了,就知道沒有了出路,就算是再次回歸到朝廷,也将面臨秋後算賬的情形,到了那個時候,孔有德将失去一切。
吳帆徽對孔有德造反的相關奏折,看的非常仔細,時不時的陷入到沉思之中,甚至連午時吃飯都忘記了。
整整一天的時間,吳帆徽都在看這些奏折和文書,一直到典籍進入到公房,提醒吳帆徽已經到了休沐的時間,他才從諸多的文書之中擡起頭。
回家的時候,吳帆徽一路都在沉思,他沒有乘坐馬車,而是慢慢朝着府邸的方向走去,迎面吹來的寒風,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應該說大明王朝這座巨輪已經處于颠覆的邊沿,皇上的志大才疏、朝中大臣的黨争,地方上的**,接連的災荒,已經讓這艘巨輪無法修補了,如此情況之下,吳帆徽必須要爲自身的未來做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