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貢院出來之後的放松,不是真正的放松,因爲每個考生都在琢磨自己的情況如何,任何的一個考生,都認爲自己是能夠高中的,鄉試已經發揮出來最好的水平,但每一次的鄉試,失望的總是九成以上的考生。
參加鄉試之考生,都是有着生員身份的,不管是廪膳生員、增生還是附生,嚴格說起來,信心不足的是那些附生,但也要看是哪一種情況,若是多次參加鄉試的附生,其一鳴驚人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等待發榜的日子,考生也是形态各異,從貢院出來,胡吃海喝一頓之後,有的在家中或者客棧安靜的看書,哪裏也不去,等待鄉試發榜,有的則是三五成群的出入酒樓和青樓,似乎是想着将在貢院裏面吃得苦補回來。
考生的年齡不一,年紀大的很多,五六十歲的老人參加鄉試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所謂物以類聚,生員之間的交往,還是要看一下年齡,年輕人很少與老人一起,畢竟興趣愛好都是不一樣的。
在太白酒樓與陳明惠、葉開儇等人大吃一頓之後,吳帆徽打算呆在客棧裏面,哪裏也不去,等候鄉試發榜的日子,他認爲自己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不過這也說不清楚,畢竟參加鄉試的有兩千多人,能夠上桂榜的隻有九十八人。
不過吳帆徽想着安靜的打算,注定要泡湯,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都是閑不住的人,每日裏都來邀約,要麽是出去走走,要麽是到其他的酒樓去吃喝,自然住在四海樓一些熟悉的生員,也是要參加的。
吳帆徽在所有生員之中,年齡最小,還不到十六歲,也是所有生員之中,唯一沒有訂親之人,如此的年紀就成爲陝西的小三元,當然受到很多的關注,不過這沒有訂親的事情,倒不是什麽好事情,人家聽聞的時候,臉上都會出現奇怪的神情,要知道吳帆徽是廪膳生員,這樣的身份訂親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吳帆徽隻能夠不停的解釋,說是自己沉湎于讀書,年紀尚小,沒有想到這些事情,這樣的解釋,大部分都是相信的,若不是拼命的讀書,怎麽可能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成爲小三元。
但陳明惠和葉開儇根本不相信,兩人私下裏和吳帆徽交談的時候,陰陰提到了,米脂縣那個地方,怕是難有姑娘真正配得上小三元。
吳帆徽是非常警惕的,因爲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都很關心他的親事,這種關心有些過于的味道了,要知道陳明惠可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莫不是想着爲他吳帆徽說媒,企圖從家族之中找尋好的姑娘。
吳帆徽的家族,與陳明惠的家族,差距肯定是很大的,所以這樣的親事,吳帆徽有高攀的味道,這樣的情勢他不會接受,當然他吳帆徽鄉試高中了,那是另外的情況。
“謙珏兄,這些日子我們也到過好多的酒樓,都是差不多,今日我們去另外的地方看看,你看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就聽文辂兄的安排。”
“那可說好了,此番就是謙珏兄、昌宏兄和我三人,每人隻能夠攜帶兩名随從,人可不能夠太多了,申時我們出發。”
申時,吳帆徽走出房間,來到大堂,發現陳明惠和葉開儇都在大堂等候了,兩人穿着圓領生員衫,唯獨吳帆徽,穿着撲通的圓領衫,外面套着稍顯寬松的棉布衣服。
陳明惠看着吳帆徽,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謙珏兄,是不是回去換換衣服,這我們三人出去了,别人還以爲我們是帶着弟弟出去遊玩了,你這個小三元,豈不是讓昌宏和我害臊啊。”
“文辂兄,昌宏兄,我們本就是出去遊玩,穿着圓領衫,讓人一眼就看出來身份了,沒有必要,還是随便一些好。”
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對看了一下,微微點頭,兩人沒有開口回答,都轉身回去換衣服了。
吳帆徽、陳明惠和葉開儇三人乘坐一輛馬車,李勇和王寶福騎馬,陳明惠和葉開儇的四個下人,則是乘坐另外的一輛馬車。
馬車的方向,是朝着豐鎬路的方向而去的,那裏屬于西安府城最爲繁華的地方之一,頗有些不夜城的味道。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停下了。
吳帆徽最後一個下來,擡眼看到前面,他立刻知道陳明惠帶着他到什麽地方了。
青樓。
穿越兩年多時間了,吳帆徽的的确确是好少年,不要說到青樓去,就算是路過的機會都很少,說來也怪,他壓根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情。
現如今的青樓,可不比幾百年之後,譬如說著名的秦淮八豔,那是相當出名的,而且青樓沒有被認爲是藏污納垢的地方,而是被視爲風花雪月之地,讀書人若是說沒有到過青樓,都是有着不好意思的,讓人耳熟能詳的很多所謂的賽詩會、賽文會,大都是在青樓舉行的。
青樓同樣要舉辦花魁之類的比賽,一旦在比賽之中獲取到花魁的名銜,那立刻就是身價百倍,擁有了不少青樓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特權。
青樓之中被譽爲頭牌的姑娘,大都是有些傲氣的,她們不會随便接客,有時候就算是你有錢有銀子,人家看不上你,總是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人家不稀罕你的銀子。
一擲千金是後來的不少史料對秦淮河的形容,特别是那些有名的青樓,你要是身上沒有銀子,壓根不要想着進去,說的直白一些,上檔次的青樓,大都是那些士大夫家族的子弟,以及鄉紳富戶的子弟才能夠光臨的地方,尋常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哪裏還有閑錢到青樓。
可不管史書之中如何的形容明朝的青樓,甚至将秦淮河擡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吳帆徽的内心總是覺得怪怪的,這或許與他穿越之前所從事的工作有關。
看見前方碩大的牌匾上面聚花樓三個字,吳帆徽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個名字有些俗氣,一眼看見就知道是青樓。
天還沒有黑,尚不到酉時,估計是申時三刻左右,不過聚花樓前面已經非常熱鬧了,一些人三五成群的朝着聚花樓裏面走去,這些人的臉上帶笑容,絲毫看不見什麽尴尬和不好意思的神情。
這讓吳帆徽有些嘀咕了,要是換做幾百年之後,誰有這樣的膽子,那就是找死。
“謙珏兄,是第一次到青樓吧。”
看見吳帆徽有些遲疑,陳明惠笑着開口了,敢情小三元也不是什麽地方都厲害的,這位不盲從的吳帆徽,看見青樓遲疑了,明顯就是雛兒。
陳明惠身邊的葉開儇也笑了。
“謙珏兄,可不要說文辂兄和我帶壞你了,若是此刻回頭,還來得及。”
這個時候回頭,肯定是不行的,吳帆徽有些無奈,他還需要克服心理上的那層障礙,他内心的那種意識,是絕不能夠說出來的,否則會被他人當作是另類。
“文辂兄,昌宏兄,我的确沒有到過青樓,今日是第一次。”
吳帆徽的坦誠,讓陳明惠微微歎了一口氣。
“謙珏兄,不是我說你,你看你這小三元,尚未訂親,從未到過青樓,都如同你這般讀書,那天下的讀書人還活不活啊,我可是無法和你比較,也不想向着你學習,就看昌宏兄如何了。。。”
陳明惠還沒有說完,葉開儇馬上開口了。
“文辂兄,可不要笑話我,我做不到。。。”
面對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的調侃,吳帆徽有些忍不住了。
“不用笑話我,什麽事情都有第一次,今日我跟着兩位兄台到青樓去,最多就是什麽話都不說,這樣總不至于出醜。”
“謙珏兄,你也不要緊張,今日我們在青樓吃飯,聽聽曲子,也看看這青樓裏面姑娘的才華,你可不要小瞧她們,她們的學識不能夠和你這個小三元比較,可也是不錯的。”
聚花樓的門口,是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女子,就是聚花樓的鸨母了,臉上的輪廓還是有些清秀的,隻是化妝顯得濃厚了一些,給人的感覺不是很舒服。
李勇和王寶福等人也會跟着進去,隻不過他們都是留在一樓的大堂,大堂裏面有不少的桌子,也準備了菜肴,隻是比外面價格要高一些,到青樓來的一些有身份的人,幾乎都帶着下人,于是一口的大堂,就是這些下人吃飯喝酒與等待的地方。
“喲,三位公子風度翩翩,奴家看着都眼熱,這下聚花樓的姑娘們可要鬧騰了,快請進,請進。。。”
鸨母的确會說話,讓人聽着很是舒服,這鸨母見多識廣,一眼就能夠看透很多人,誰的身上有銀子,誰是充冤大頭的,誰是虛張聲勢的,鸨母基本都能夠看出來,說到底,鸨母看到的還是銀子,誰有銀子,在鸨母面前就是大爺。
吳帆徽、陳明惠和葉開儇三人的氣質的确是不錯的,而且身後還跟着幾個人護衛,這給鸨母的感覺肯定是不一般的,如此熱情的招呼,倒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