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時間過去,氣候開始變得炎熱,四月已經是春末夏初,氣候變得逐漸炎熱起來,也是很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是,這個冬季雨水依舊很少,可以說幾乎就沒有怎麽下雪下雨。
三月底發生的一件事情,讓延安府所轄各地的局勢稍微松動了一些,那就是大量的流寇,從神木渡過了黃河,進入了山西,留在延安府各地的流寇已經不多,而且都是小股人馬活動,對于府州縣衙門不能夠構成任何的威脅。
延安府知府,包括陝西巡撫,才不會關心流寇到山西去幹什麽了,隻要流寇的主力離開了陝西和延安,那麽他們就送了一口氣,接下來該操心的是山西巡撫,山西的各級官吏,不是陝西的各級官吏了。
這種認識是非常可悲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旦大明王朝的根基動搖,不管是陝西還是山西,最終都要遭遇滅頂之災,可惜的是,這種根深蒂固的認識,一直到流寇進入京城,依舊還是存在的,隻要自家暫時安全,别人家發生什麽事情,不需要去考慮。
吳帆徽的确是認真在家裏看書,每隔兩天時間,李勇等人就會來到縣城,禀報馬鞍山村的情況,一切都很正常,相隔十天左右的時間,吳帆徽也會到馬鞍山村去看看,讓吳帆徽最放心的是,縣衙沒有人關注馬鞍山村出現的變化,沒有誰理睬馬鞍山村爲什麽突然出現不少的人,那些試圖回到村中去的莊戶人家,也有專人出面讓他們放棄回村,到其他地方居住。
這肯定是公關的結果,想必知縣盧爲标想清楚了一切,馬鞍山村畢竟屬于縣城的門戶,村子能夠安靜穩定下來,對于縣城的穩定也是有好處的,最大的變化,就是從縣城到馬鞍山村,以及到十裏鋪鎮,都變得安全,看不見任何的土匪了。
吳帆徽一直都擔心城南三姑的事情,擔心三姑什麽時候會大着嗓門上門,爲他這個小三元介紹别人家的姑娘,還好這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吳慶超與王和翠始終沒有提及,好幾次王和翠大概是想着提及此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一直到四月中旬,吳帆徽才明白其中緣由,也才真正的放心,原來是族長吳緬清出面了,告訴吳慶超與王和翠,他吳帆徽的親事,暫時不要着急,距離鄉試沒有多長的時間,不要因爲說親的事情影響了學業,那樣得不償失。
一個多月平穩的日子,倒是讓吳帆徽覺得不自在,有些時候他忍不住暗罵自身,不管是幾百年之後,還是如今穿越了,最大的目的不就是過上安穩的日子嗎,誰願意整日裏的颠沛流離,或者說腦子裏總是裝滿大大小小的事情,做夢都在思索應對的辦法。
四月中旬的最後一天,知縣盧爲标突然派遣衙役,找到了吳帆徽。
吳帆徽馬上前往縣衙,這一次他在縣衙的三堂見到了盧爲标。
盧爲标的臉上帶着難以抑制的笑容。
“謙珏,你來了,快坐下歇息一下。”
盧爲标情緒如此之好,吳帆徽馬上判斷出來,看來一定是京城的局勢有所緩和,而且盧爲标聽從了他的勸告,給朝廷寫去了奏折,被皇上看到了奏折,于是有好事情降臨了。
“恩師客氣了,學生在恩師面前可不敢放肆。”
“謙珏,你可真的是會說話,我在縣衙三年時間,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突出的少年,你這小三元是名至實歸,我希望你在不久的鄉試高中,那時候我們同朝爲官,一并爲朝廷效力。”
吳帆徽這一下是真的吃驚了,盧爲标不應該說出來這樣的話語,就算是他吳帆徽鄉試高中,得到了舉人的功名,也要趕赴京城去參加會試和殿試,具體的情況如何,誰能夠預料,或者盧爲标說幾句鼓勵甚至是恭喜的話語,那都是很正常的,這樣說就有些過了。
“恩師的話語讓學生惶恐,學生還沒有想到那些事情,學生在家認真溫習功課,就是想着在鄉試之中好生的發揮。”
“呵呵,我說的是實話,依照你的能力,鄉試、會試和殿試,都是沒有問題的,一定能夠高中,到時候皇上欽點一甲了,我可是要喝這杯喜酒的。”
吳帆徽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盧爲标這些話語讓他越來越覺得不是滋味,倒不是說這些話語不好,誰都是愛聽的,關鍵是盧爲标是知縣的身份,朝廷的七品官員,說話做事情都是很注意的,絕不會信口開河。
或許是看見吳帆徽有些不自在,盧爲标轉移了話題。
“謙珏,一個多月之前,你對京師局勢的分析,還真的是準确,後金鞑子大部分人馬已經撤出關内,各地勤王的軍隊大都抵達京城,看來這北直隸的局勢,很快就能穩定了。”
“這都是學生揣測的,京師安全了,還是皇上的運籌。”
“對,對,你看我,說話都不注意了。”
盧爲标或許是過于的興奮,忍不住站起身,慢慢在屋子裏踱步了。
“謙珏,今日我請你來,是告知你一件事情,我可能要離開米脂縣,到京城去了。”
吳帆徽連忙站起身,稽首行禮。
“學生恭喜恩師了。”
“不用,我應該感謝你。。。”
說到這裏,盧爲标好像想起了什麽,馬上制止了話語。
“你看,自此你成爲縣試案首,我遇見的幾乎都是好事情,這米脂縣的局勢是平穩的,你又接連成爲府試案首和院試案首,成爲米脂縣讀書人之中的第一人,我的臉上也有光彩,上月底,困擾各地的流寇,也大都到山西去了,知府大人的心情也是大好。”
吳帆徽看了看盧爲标,沒有開口說話。
“謙珏,我還是那句話,好好準備鄉試、會試和殿試的事宜,你的能力是不用質疑的,米脂縣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兩榜進士了,明年是一定會出現的。”
吳帆徽回家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思索盧爲标話語之中的意思,管家來了,請他到祠堂的廂房去,族長正在等候。
吳帆徽剛剛進入廂房,管家還沒有來得及關好門,吳緬清就開口了。
“謙珏,你剛剛從縣衙出來嗎。”
“是的,知縣大人說可能要離開米脂縣,前往京城去了。”
“不錯,我也知道這件事情了,知縣大人好像是升遷到詹事府,出任詹事府右春坊的從六品右贊善,這個職位被譽爲清流,很是尊貴,一般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才能夠出任的,承擔的職責大多是教授太子,講習經書,且負責接到太子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知府大人爲什麽能夠出任此職務,這可真是奇怪了。”
吳帆徽知道其中原因,但他絕不會點破,從盧爲标升遷的那一刻開始,他與盧爲标之間的交談,就成爲永久的秘密,絕不能夠提及,今天盧爲标的态度如此的客氣,其實背後就是在暗示,有些事情不要提及了。
對于那位充滿争議的崇祯皇帝,吳帆徽的感覺是啼笑皆非,不過是一篇符合心願的奏折,就認定了盧爲标是人才,直接提拔到詹事府去,這豈不是太草率了。
“謙珏,看來盧大人朝中有貴人相助,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還以爲盧大人是不得志,才被派遣到米脂縣出任知縣的,能夠進入詹事府,前程遠大。”
“族長,吳氏家族與知縣大人之間的關系很好,若是知縣大人将來做大官了,謙珏以爲,也可以照顧到吳氏家族。”
吳緬清微微搖頭。
“謙珏,可不要有那樣的想法,一切都要依靠自身,盧大人到京城去了,鞭長莫及,怎麽可能關注到偏遠地方的吳氏家族,這家族的興衰,還是要依靠你的。”
“謙珏記住族長的囑托了。”
“嗯,盧大人親口告知你這件事情,看來對你還是異常器重的,盧大人到京城之後,身份尊貴,很多時候是能夠幫助到你的,這樣的機會你一定要抓住。”
吳帆徽點點頭,沒有說話。
離開祠堂的時候,吳帆徽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和盧爲标之間,今後究竟是誰幫助誰,還說不定,此次盧爲标能夠高升,就是他吳帆徽的功勞。
當然,短時間之内,吳氏家族是能夠沾光的,相信盧爲标離開米脂縣的時候,肯定是有所動作的,會彰顯出來吳氏家族在米脂縣的地位。
吳帆徽的猜測沒有錯,四月底,知縣盧爲标召集米脂縣五大家族的族長,在縣衙通報米脂縣相關事宜的時候,特地點名了吳氏家族,對于吳氏家族這些年支持縣衙的行爲予以了高度的表彰,而且還以縣衙告示的方式,曆數了吳氏家族的功勞。
五月初,京城吏部的官員來到米脂縣宣旨,盧爲标出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贊善。
米脂縣的知縣暫時空缺,吏部尚未铨選到合适的人選,盧爲标離開米脂縣之後,米脂縣大小的事宜,暫時有縣丞代管。
盧爲标離開米脂縣的時候,吳帆徽沒有去送,族長吳緬清代表吳氏家族專門去送行,這個時候,吳帆徽知道,自己不應該出面去送行,哪怕有着小三元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