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吳帆徽獨自一人走進縣衙,去搬他的凳子,吳慶超在縣衙外面等候,臉上禁不住顯露自豪的笑容,縣試第一場的正考,一共九十七名考生,通過的唯獨吳帆徽一人,這豈不是說明,吳帆徽就是縣試理所當然的案首了,當然這還沒有結束,還要經過第四場的面複考試之後,縣試的案首才會真正的産生。
吳帆徽倒是非常的冷靜,吳緬清的提醒,讓他從飄飄然之中警醒,而此次獨自一人經過了縣試第一場的正考,在他看來不是什麽好事情,不管怎麽說,他都不能夠說是九十七名考生之中唯一能夠經過正考的考生,這樣的榮譽來得有些太突然、太奇怪了。
縣試案首一般都是在第一場正考之中誕生的,今年的縣試很有意思,正考唯獨他一人能夠過關,也不知道作爲主考官的知縣大人是怎麽想的。
吳帆徽的内心有喜悅,但更多的是思考,縣城之内的五大家族,賀氏家族的力量是最爲強大的,去年和前年的縣試案首,全部都是賀氏家族的子弟,今年眼看着這縣試案首就要花落吳家了,難道賀氏家族會眼睜睜看着,而不采取任何行動嗎。
當然吳氏家族也是有實力的,特别是身爲舉人的吳緬清再次出任族長之後,加強了與縣衙之間的聯系,畢竟剛剛從縣丞的職位上面緻仕,對官場很多東西都是熟悉的,吳緬清能夠很好的與縣衙的官吏溝通,在這個方面,除開賀氏家族有此實力,其餘幾個家族都是不行的。
所以,吳帆徽身爲吳氏家族的子弟,就算是成爲了縣試案首,賀氏家族也不好明面上展開攻擊,隻會在暗地裏施展手段。
吳帆徽想到更多的,則是知縣大人的态度,連續兩年的縣試案首都是賀氏家族的子弟,今年知縣大人大概是不願意這樣做了,想着能夠選拔人才了,不過知縣大人這樣做,會不會引發家族之間的博弈呢,大概知縣大人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
一般來說,各縣縣試案首,都會毫無懸念的通過府試,獲得童生的資格,且能夠參加在西安府舉行的府試,延安府知府馬懋才,肯定會給各縣知縣這個面子,都是兩榜進士,都是有學識的同僚,平日裏就有着不少的聯系,這等的事情上面,還是要關照的。
由此可見,一旦吳帆徽成爲了縣試案首,通過府試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吃力的将凳子搬出來,等候在縣衙門口的吳慶超,馬上走上前去,一把扛起了凳子。
“謙珏,要快點回去,族長在四海樓專門訂下宴席,酉時開始,你我都要去的。”
“爹,族長是不是因爲我過了第一場正考,設立的宴席啊。”
“也不完全是這件事情,這麽多年了,族長說了,這麽多年過去,家族眼看着衰敗下去,現在正本清源,家族得以繼續延續,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擺酒慶賀也是應該的。”
吳帆徽點點頭,什麽家族正本清源,其實就是因爲他成功通過縣試第一場的正考,而且是唯一一個通過第一場正考的,接下來家族就要指望他成爲本屆縣試的案首,爲吳氏家族揚眉吐氣,所以在四海樓設立宴席,一則能夠對外表明态度,若是有人想着暗地裏做文章,吳氏家族絕不會答應,會拼到底,二則吳緬清再次出任族長,家族又經曆了那麽大的事情,急需有一件事情來鼓舞家族士氣,他吳帆徽通過了縣試第一場正考,就是最好的契機和證明。
四海酒樓的宴席,吳帆徽和父親吳慶超是一定要參加的。
昨日在廂房,吳緬清的一番教誨,讓吳帆徽内心别有一番滋味,他也知道吳緬清這樣做是有目的的,任何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這要看是善意還是惡意的目的,吳緬清所做的一切,從目前來看是善意的,無非是想着爲了吳氏家族的振興,作爲吳氏家族的子弟,他吳帆徽也不能夠說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
唯有這種以親情關系形成的紐帶,才能夠真正的長久,打斷骨頭連着筋,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要是在這些事情上面過于算計,恐怕最終算計到的是自身。
這方面吳帆徽以及想開,隻要有能力,多爲家族做一些事情,未嘗不可,隻是拼卻性命和前途去做,他還是不幹。
回家之後,吳慶超将凳子放在了堂屋的中間,王和翠也是用幹淨的帕子仔細擦幹淨了凳子,這讓吳帆徽很是奇怪,凳子是用來坐的,放在堂屋中間幹什麽,難道還要供着。
“謙珏,這個凳子,我要保存下來,這是家中的寶物。。。”
“爹,沒有必要,凳子是用來坐的,要是我參加縣試沒有凳子寫字,趴在地上寫了,難道還要将那一片的土地供起來,就算是您想着供,都沒有機會。”
“這你就不知道了,家族裏面有這個習慣,族長當年參加縣試用的凳子,都存了好些年了,族長當年也會縣試案首啊。”
吳帆徽眨眨眼,他終于明白吳慶超爲什麽這樣做了,原來這裏面的含義不一般啊。
穿戴整齊之後,父子兩人朝着四海樓而去。
女人是不能夠參加這種宴席的,這是規矩,吳帆徽也明白,盡管他有些不舒服。
管家正在四海樓的門口等候,看見吳慶超和吳帆徽兩人,連忙笑着迎上來了。
這個管家比以前的那個管家,明顯要強一些,至少見過世面,知道如何應對事情。
吳帆徽就感覺到,管家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就要親切一些,幾乎沒有什麽謙卑的味道。
走進雅間,吳帆徽看見了坐在雅間的衆人,都是吳氏家族的長輩,這次的雅間是套間,外間權當暫時歇息和等候的地方,裏間才是吃飯的地方。
所有人都坐在雅間的外間。
“慶超,謙珏,你們來了,好了可以入席了。”
吳慶超臉上帶着笑容,有些受寵若驚,沒有開口說話,吳帆徽整齊站立,給衆人鞠躬開口說話了。
“父親和謙珏來晚了,勞煩族長和諸位長輩等候,在這裏緻歉了。”
吳緬清臉上的笑容更甚,微微點頭開口了。
“謙珏,家族今日能夠在四海樓設宴,這裏面有你的功勞,常懷謙卑之心,常爲敬業之行,常思責任之德,這乃是讀書人之根本,不管身處何位,能夠做到這一點,都是不簡單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
進入裏面,吳緬清親自安排座位,他自然是主座,左邊的座位空下來,其餘的長輩依舊年齡依次就坐,吳慶超自然是坐在最末了。
吳緬清坐下之後,對着依舊站在一邊的吳帆徽開口了。
“謙珏,來,你坐在我的旁邊,今天你就不要推辭了,酒宴上面,你要給家族之中的諸位長輩敬酒。”
吳帆徽沒有推辭,走到吳緬清的身邊坐下。
管家沒有上桌,這是家宴,讓四海樓的夥計來招呼是不行的,故而管家親自執掌酒壺,給每個人倒酒。
管家還是有數的,盡管吳帆徽坐在吳緬清的左邊,但他還是最後給吳帆徽倒酒。
吳緬清站起身,舉起了酒杯。
“諸位,請舉起酒杯。”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了,舉起了酒杯。
“去歲臘月,我回到家中,本想着看看連續三年的災荒,是不是會給家族帶來重大的影響,誰料到遇見這麽多的事情,我也留在了家族,再次出任族長,這幾個月的時間以來,得到了諸位大力的支持,這杯酒,我表示對諸位的感謝,我們滿飲此杯。”
這一杯酒喝下去之後,管家迅速爲衆人倒上第二杯酒。
吳緬清沒有坐下,衆人也沒有坐下。
“這第二杯酒,是爲家族逐漸的興旺而喝,況氏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就不多說,謙珏此番縣試,能夠通過第一場正考,而且是唯一一個通過的,這就是我吳氏家族興旺的象征,諸位和我滿飲此杯,一來對謙珏表示慶賀,二來也爲了我吳氏家族未來。”
吳緬清再次喝完,衆人也跟着喝完了。
吳帆徽隻有十四歲,這個年紀,要是放在幾百年之後,基本是嚴禁飲酒的,可在這個時代還是有些不一樣,盡管男人十六歲才算是真正的成年,有資格舉辦成人禮,但士大夫家族以及有身份的家族,一般都将通過了縣試和府試的少年,或者是十四歲的少年看做成年人了。
穿越之前,吳帆徽是能夠喝酒的,而且酒量是很不錯的,幾百年之後的烈性酒,比現如今的酒要厲害很多,畢竟釀酒的技術進步了。
不過今天他就算是一頭牛,也不可能喝下那麽多的酒,他需要給每一個長輩敬酒,而長輩會回敬,對他表示祝賀。
不知不覺,吳帆徽喝醉了,但是一直到喝醉,他都沒有任何失态的舉措,隻不過離開四海樓的時候,由吳慶超扶着離開。
吳緬清一直都在關注,喝酒是最能夠表現一個人的品行的。
吳帆徽的表現,讓他完全放心了,吳氏家族真正的興旺,就在此子身上,不過他也清楚,吳氏家族決不能夠勉強此子,否則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