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gt米脂縣知縣盧爲标,最近一段時間很是郁悶。
皇上登基之後,大力整頓朝政,徹底剿滅了魏忠賢及其餘孽,朝野都是一片新氣象,歡呼歌頌之聲此起彼伏,按說這樣的情形之下,大明各地都要沾上喜氣的,可惜的是,米脂縣連續三年都是遭遇到嚴重的災荒,其造成的後果,是各級官吏都始料不及的。
延安府知府馬懋才在去年已經給各縣下發了諸多的文書,内容幾乎都是延安府所轄各縣發生的饑荒以及農民的暴亂,這與朝廷之中出現的新氣象是格格不入的,延安府給巡撫衙門、布政使司衙門以及朝廷都寫去了奏折,但沒有聽見任何的動靜。
去歲十一月白水縣農民王二造反,結果引發了更大規模的造反浪潮,府谷的王嘉胤、宜川的王佐、安塞的高迎祥、漢南的王大梁等農民都起來造反了,雖說王二已經被官府鎮壓和斬殺了,可其他造反的農民鬧得正歡。
三年大旱,導緻了三年的大災,讓盧爲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盧爲标是天啓七年趕赴米脂縣上任的,他本是山西太原人,天啓年間的三甲進士,沒有什麽特殊的背景,也不是東林黨人,或者是浙黨人,更是與魏忠賢沒有任何的關系,所以被派遣到了最爲貧瘠的陝西,出任米脂縣知縣。
三甲進士大部分都是要外派的,但這外派的地方就大不一樣了,若是被外派到北直隸或者南直隸,那是最舒服的,其次就是浙江等南方地區,再次就是湖廣等中部地區,就算是到偏遠的雲南和廣東等地,至少氣候條件要好很多。
最差的就是被派遣到陝西。
有意思的是,殿試的三甲進士,隻要是沒有什麽特殊背景的,一般山西的被派遣到陝西做官,陝西的被派遣到山西做官,幾乎沒有什麽被派遣到南方去的,就更不要說北直隸和南直隸等地了。
盧爲标也想在米脂縣好好幹,做一番事情出來,那樣至少在三年進行的一次考察地方官的鑒定之中,能夠得到肯定,那樣至少有調整到京城做官,或者是被提拔的機會。
連續三年的大旱大災,以及延安府各地出現的農民暴亂,讓盧爲标所有希望都化作泡影。
盧爲标上任三年多時間,沒有機會回到家鄉去看看,就算是春節假期,也無法離開,要麽就是下面的災荒嚴重,要麽就是賦稅不能夠按時收繳,總之事情就是忙不完。
延安府所轄各縣出現諸多農民暴亂之後,盧爲标更不要想着回家去看看了。
這個春節,盧爲标一邊擔心米脂縣是不是會出現哪個不長眼的農民暴亂,一邊獨自喝悶酒,派遣心中的郁悶,可惜這悶酒也不能夠解決問題。
米脂縣全縣人口不足五萬人,縣城人戶不足萬人,地廣人稀,本就是貧瘠之地,想要在這樣的地方做出一番事業,就算是好年景,也要累的脫一層皮。
三年時間過去,盧爲标基本掌握了全縣大大小小的情況,對城内的五大家族更是耳熟能詳,作爲山西太原府的人,盧爲标見過真正的士大夫家族,和那些真正的士大夫家族比較起來,米脂縣的五大家族簡直就不算什麽了。
不過縣城賀氏家族的強悍,還是有些出乎盧爲标預料的,也許是山高皇帝遠,天啓年間朝廷的争鬥,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裏,賀氏家族倒是憑借着自身的實力,利用其他家族出現的某些重大的失誤,慢慢的擴張勢力,到近兩年,幾乎掌控了整個的米脂縣。
心灰意冷的盧爲标,對這一切都不是很在意,本就沒有多少的利益,還争得你死我活的,根本就是井底之蛙,沒有見過大世面。
正月吳氏家族出現的變故,盧爲标照樣不關心,吳緬清前來禀報的時候,盧爲标壓根沒有關注此事,表現的心不在焉,心裏想到的是災荒和農民暴動的事情。
即将到來的縣試,盧爲标同樣不關心,米脂縣本就是窮鄉僻壤,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過兩榜進士了,這樣的窮苦之地,怕也是難出什麽人才的。
五大家族的族長先後都來拜訪,盧爲标還是出面接待,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他也清楚五大家族的意思,反正每年這個時候,五大家族都是有些多多少少孝敬的,能夠收到錢财,何爲而不樂,有了這些錢财,慢慢積攢起來,也能夠琢磨去打通上面的關系,早些離開這貧瘠之地。
盧爲标是真的不想繼續受罪了,在米脂縣這樣的地方擔任知縣,比那些京畿縣的知縣,收入要少好幾倍,大家幾乎都是三甲進士,憑什麽有着如此之大的區别。
其實一個地方是不是能夠出現更多的兩榜進士,爲朝廷貢獻更多的人才,這也算是知縣的功績,南直隸和浙江等地,兩榜進士數量多,特别是頭甲和二甲的進士多,那些地方的官員,提拔的速度也快很多,進入到京城做官的幾乎都是這些地方的官員。
遺憾的是,盧爲标在這方面也是無可奈何,做不出什麽成績來。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縣試了,縣衙禮房的吏員忙乎乎的,盧爲标這個知縣、主考官,卻根本就沒有過問。
盧爲标的身邊,也有三個師爺,按照規矩來說,他應該有五個師爺,其中的刑名師爺,負責協助刑事和民事案件的審理,錢谷師爺負責錢糧賦稅的征收,折奏師爺起草奏書和上報公文,征比師爺負責稽查和考證田賦,挂号師爺負責登記和整理事宜諸多的文書和信函,書啓師爺負責專門撰寫普通的文書。
盧爲标沒有那麽多的銀子,米脂縣太窮了,所以他隻有三個師爺。
這三個師爺分别是刑名師爺、錢谷師爺和折奏師爺,其中的錢谷師爺還要負責稽查和考證田賦,折奏師爺要負責起草和撰寫所有的文書、公文等等。
盧爲标不是很信任這三個師爺,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他早就察覺到這些師爺在暗地裏做的一些勾當,特别是與縣裏的賀氏家族聯系緊密。
很多的事情,盧爲标都是親自拿在手裏處理,特别是牽涉到刑名和錢糧的事宜。
春節剛過,縣衙才開門,延安府知府馬懋才的加急文書就到了。
文書主要是詢問米脂縣災荒的事宜,且要求縣衙詳細禀報,不得有任何的疏漏,時間規定也非常的明确,三月初一之前必須要上報。
盧爲标本想着将這份文書轉給折奏師爺,反正這樣的文書見得多了,米脂縣接到延安府的文書,不可能有什麽好事情,不是災荒、流民就是百姓暴動,看的人心驚肉跳。
再次仔細看了奏折之後,盧爲标突然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因爲這份文書是知府馬懋才大人親自起草的,馬大人的字迹,盧爲标還是熟悉的。
馬大人麾下也有師爺,更是有同知和通判協助,這等的事宜,大可不必親自動手。
既然馬大人親自寫了文書,那就說明事态有些嚴重了。
米脂縣的流民,去歲年底的時候,就逼近了縣城,距離縣城僅僅有兩裏地,而且縣内土匪多如牛毛,就連守備衙門的軍士,也輕易不會出城去了,免得遭遇到土匪的算計。
想到守備衙門,盧爲标也是惱火的,不足百名軍士,這些軍士平日裏是拿不到什麽軍饷的,縣衙根本就沒有銀子,資助他們的多半是賀氏家族,所以這些軍士對賀氏家族的感情不一般,按說盧爲标是不允許這等情況出現的,可惜他囊中羞澀,沒有銀子,賀氏家族願意拿出來銀子,維持守備衙門,他也就是睜一眼閉一眼了。
腦子裏想到的事情太多,盧爲标強迫自身冷靜下來。
接近半天的時間,盧爲标都在分析這份文書。
他不可能馬上寫出回複的文書,要說他這個知縣,按照規矩必須守在衙門,不得擅自離開,否則就要遭受到彈劾,了解下面的情況,依靠下面的官吏,以及個村鎮的耆老和裏正,盧爲标也想着到下面去走走看看,這基本屬于幻想,去年各地開始出現農民暴亂之後,他就更是不可能到村鎮去了,真的要被暴亂的農民給咔嚓了,那一定是朝廷的特大新聞了。
想着從下面的官吏以及各村鎮的耆老和裏正那裏得到實際情況,有些困難,從這個渠道得來的禀報,要麽就是誇大了事實,要麽就是縮小了災荒的程度。
這樣奏報,下面的官吏都是能夠從中獲取到好處的,這一點盧爲标很清楚。
思前想後,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參見縣試的這批學生的身上,可不要小看這些年紀不大的少年,知道的事情應該是不少的,更加關鍵的是童言無忌,這些少年尚未經曆社會上的磨砺,說話做事很是直爽,有什麽說什麽,絕不會掩飾。
從這些學生嘴裏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真實的。
不過盧爲标也沒有抱着很大的希望,畢竟這些學生,家境大都是不錯的,不一定完全知道下面的情形。!&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