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正月初三,家裏來了特殊的拜年客人。
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三人來拜年了,帶來的拜年禮物還很豐厚,兩袋米脂小米,兩袋面粉,還有一大塊的豬肉。
吳寶貴等人進屋的時候,吳慶超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當然知道吳寶貴等人的名聲。
不過大過年的,将拜年之人拒之門外,有些不吉利。
看見吳帆徽的臉上帶着笑容,看見吳寶貴等人恭謙的笑容,吳慶超很是奇怪,内心裏面,他是不願意兒子與吳寶貴等人交往的,這樣會損壞名聲。
更加擔心的是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等人有着很多的劣迹,吳帆徽要是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傳揚出去之後,大好的前途就完了,現如今吳帆徽學業的進步很快,況嚴琦已經說了,其參加縣試、府試和院試,一定能夠高中,而且能夠成爲廪膳生員。
這廪膳生員可不簡單,整個的米脂縣也不過十餘人,地位僅次于舉人,每月能夠從縣衙領取祿米,得到所有人尊重的。
吳寶貴等人坐在堂屋的時候,吳慶超将兒子直接拉到了一邊。
“帆徽,你怎麽認識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這些人啊,他們在村子裏無惡不作,誰不知道他們是土匪啊,要是他們到家裏來拜年的事情傳揚出去,你的名聲就完了,不行,你不能夠和他們交往。”
“爹,您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
“不行,家裏的事情雖說都是聽你的,但這是大事情,會影響到你的名聲,更是會影響到你的功名,這件事情必須是我做主,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去應付他們,讓他們早些離開,他們帶來的糧食,我們也不要。”
吳慶超的擔心,吳帆徽明白,不過這件事情,吳帆徽早就想過,吳寶貴等人的名聲不好,也不過是在馬鞍山村,沒有在整個的米脂縣流傳開來,要說吳寶貴等人也沒有那麽大的本事,穿越的吳帆徽,不可能僅僅依靠自身的奮鬥,他身邊需要有人幫助,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要接觸,能夠籠絡的悉數都要籠絡。
“爹,不能夠這樣做,您要相信我,能夠處理好所有事情的,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在馬鞍山村的名聲的确很不好,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土匪,不過這樣的名聲,也僅僅是在村子裏,外面并不知道,還有一點,您想過沒有,城外有那麽多的流民,根本不敢靠近縣城,吳寶貴等人是怎麽進入縣城的,他們憑什麽拿到路引的。”
吳慶超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的确沒有想過。
“帆徽,我知道你有能力,可做事情還是要注意的,有些事情是千萬不能夠做的。”
“爹,您放心,我是讀書人,沒有必要去做土匪。”
可憐天下父母心,在吳寶貴等人的事情上面,吳慶超是不可能放心的,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吳帆徽不可能随意的放棄,當年被綁票的時候,他随便開口說出了半年之約,現在時間已經到了,那他就要兌現承諾,至少要籠絡吳寶貴等人。
這年月,做土匪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些造反的農民,不是經常被朝廷招安,一些人還成爲了朝廷之中的武臣,身份地位都很不錯。
半年的時間到了,吳寶貴等人專程來找吳帆徽。
當年在山坳分别之後,吳寶貴等人咬牙離開了馬鞍山村,離開了米脂縣,到了距離米脂縣不遠的葭州,人生地不熟的,爲了活下去,他們做的還是老本行,在偏遠的村落做土匪,半年的時間裏面,他們遭遇了不少生死劫,但總算是熬過來了。
出門在外做土匪,情況大不一樣,吳寶貴等人遭受了不少的磨砺,本事的确是見長了。
吳寶貴一直都記得與吳帆徽之間的約定,臨近春節的時候,他帶着王寶福和王德才回到了馬鞍山村,一番打聽下來,得知吳帆徽和家人已經搬到縣城去居住了,而且還在縣城購置了宅子,且吳帆徽已經進入吳氏學堂讀書了。
聽到這些消息,吳寶貴等人倒是不吃驚,在他們的内心,早就感覺到吳帆徽其人不簡單了,人家現在不過是起步,将來更是了不得。
這樣的消息,也讓三人下定了決心,他們認爲自身做出的決定是完全正确的。
幾乎沒有怎麽商議,三人就決定到縣城去,給吳帆徽拜年。
吳慶超的态度,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們的名氣的确是非常糟糕的,這次回到村裏也是偷偷摸摸的,隻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因爲過于嚴重的災荒,爲了活下去,村子裏有人同樣成爲了土匪,他們三人因爲長時間離開,逐漸被淡忘了。
吳帆徽帶着笑容再次出現在堂屋的時候,吳寶貴連忙站起身來,準備開口說話。
吳帆徽揮揮手,示意其坐下。
“大過年的,來者都是客,不要說什麽麻煩之類的話語,這年月到處都是饑荒,都是想着混口飯吃,我也知道你們這半年遭受了很多的苦楚,從你們身上的氣質就能夠看出來。”
吳寶貴張了張嘴,最終沒有開口,默默的坐下了。
“帆徽兄弟,大哥一直都給我們說,你一定會出息的。”
吳帆徽看了看開口說話的王寶福,臉上還是帶着笑容。
“寶福兄弟,借你吉言了。”
吃飯肯定是在家裏,吳帆徽也不會将吳寶貴等人帶到酒樓去吃飯,影響還是需要注意的,畢竟他吳帆徽還沒有任何的功名,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吳慶超勉強出面,給吳寶貴等人敬酒之後,就離開了堂屋。
王和翠、吳明麗和吳明芳更是不會露面。
酒過三巡,吳帆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臉色變得嚴肅了。
“半年之約,我一直都沒有忘記,既然你們找到我了,有些話你們就要如實說。”
吳寶貴等人連連點頭,剛才閑聊的時候,他們在葭州還是做土匪,已經全部都說出來,這沒有什麽值得隐瞞的,再說吳帆徽一點都不在乎。
“你們離開了馬鞍山村,甚至離開了米脂縣,至于說你們在葭州做土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都是爲了活命,但有一點你們必須解釋,當初你們在馬鞍山村做綁票事宜的時候,是不是與王振貴和吳慶雄有勾結。”
吳寶貴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手中的筷子都險些掉落地上。
“帆、帆徽兄、兄弟,這件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想出來的,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們是本鄉本土的人,在本地方作惡,王振貴和吳慶雄身爲耆老和裏正,不可能置之不理,那樣他們面子上過不去,也會受到衆人的責罵,要想讓他們撒手不管,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們得到了足夠的好處,你們孝敬的好處,這個好處促使他們不會開口,放任自流。”
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張大了嘴巴,看着吳帆徽,這樣簡單直白、切入要害的分析,他們是第一次聽見,想不到如此隐秘的事情,在吳帆徽的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
吳寶貴等三人站起身,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給吳帆徽敬酒。
“帆徽兄弟,我們服了,這樣的事情你都能夠想出來,既然你知道了,我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當初在馬鞍山村出現的綁票事宜,不完全是我們幹的,還有其他的人,你應該還記得當初跟随我的另外三人,他們是桃花鎮的,當時桃花鎮也有一幫人,打馬鞍山村的主意,隻是村裏太窮,這些人沒有看上,他們和王振貴、吳慶雄也有聯系,還有一點,綁票哪一個人,王振貴和吳慶雄是知道的,也是點頭同意的,要不然我們不敢做。。。”
吳帆徽的腦子裏冒出了一個詞,蛇鼠一窩。
各級衙門的官吏,利用手中的權力明面上盤剝百姓,地方上的耆老和裏正,則是與土匪勾結起來,獲取不義之财,且地方的耆老和裏正,還是縣衙官吏的幫兇,一起盤剝百姓,從中獲取錢财,老百姓本就遭受沉重的災荒,需要官府的救濟,誰知道不僅得不到救濟,還要遭受各級的盤剝,老百姓怎麽能夠活得下去,不起來造反還能夠幹什麽。
吳帆徽也端起酒杯,與吳寶貴等人碰杯之後,一口氣喝完了。
“你們做土匪這個勾當,不能夠做的太久了,會遭遇天譴的,我曾經承諾你們,自然會給你們找一條路,讓你們不再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吳寶貴咧開嘴笑了。
“好,我就等着這句話,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大哥,你指到什麽地方,我們就打到什麽地方,絕不會皺眉頭。。。”
吳寶貴三人在外做土匪這麽長的時間,身上有匪氣,更是有江湖義氣,這一點是吳帆徽看重的地方,也是他能夠利用的地方。
但吳寶貴等人的氣質必須發生變化,否則身上的匪氣會讓他們最終走上不歸路,三人真的犯了大事,吳帆徽也是無可奈何的,特别是延安府各地,已經出現大小規模不等的農民造反,三人不能夠卷入其中。
“這個大哥我當了。”
吳帆徽再次端起了酒杯。
“今年之内,我要參加縣試、府試和院試,暫時不能顧及到你們,你們可以去甯夏從軍,明年春節的時候,你們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