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崇祯元年十月,吳帆徽來到米脂縣城,進入吳氏學堂讀書也有兩個月的時間,第二次休憩三天時間到來的時候,他決定回家去看看了。
都說半大小子吃死爹娘,吳帆徽這兩個月的日子倒是非常的滋潤,吳明坤等五人每天都帶來了飯食,分量不少,五個小子爲了能夠讓老大高興,總是盡量多的從飯盒裏面趕出飯菜,吳帆徽一頓根本不可能吃完,夜間的晚飯都足足有餘。
得人恩惠,總是要回報,故而在學習監督方面,吳帆徽變得嚴格起來,鼓勵與懲戒相結合,若是有誰偷懶,他是絕不會客氣的,腳會毫不留情的踢在屁股上,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能夠承受,當然更加嚴厲的懲罰,就是語言上面的譏諷,對于自尊心特别強的吳明坤等人來說,言語上的刺激比屁股上的疼痛更加的難受。
吃飽飯的效果非常明顯,吳帆徽感覺到自己明顯長高,胳膊上面也出現肌肉,身材不再顯得單薄,身穿長袍,看上去倒是有些風度翩翩。
況嚴琦借給的那本《論語》,已經抄錄完畢,看着自己一手整齊又有些飄逸的毛筆字,吳帆徽打内心裏面高興,抄錄過程之中,他仔細看了上面的注解,況嚴琦的某些認識還是不錯的,某些理解和标注,頗有一番道理,當然吳帆徽吸收的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沉澱下來的曆史知識和認知,看書的高度完全不一樣,任何有關四書五經的解析,想要得到他的贊譽,有些困難,就算是這個時代的某些大儒,真正對四書五經的辯論,也不一定能夠說得過他。
吳帆徽的背上背着一個大包裹,裏面都是他在縣城買給家人的東西。
一大早吳帆徽就出發了,十裏地的距離,按照他現在的速度,走路最多也就是大半個時辰,若是走得快,帶着一路的小跑,半個時辰就能夠回家。
南門依舊是戒備森嚴,駐守城門的軍士,看都沒有看吳帆徽,直接就放行。
走出南門,吳帆徽快速朝着馬鞍山村的方向而去,此刻他有了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血液裏面流淌的親情,被完全激活。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吳帆徽的心開始下沉,他發現自己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這個錯誤的決定恐怕會危及到他的生命。
官道兩邊時不時的出現小群的流民,這些人的臉上沒有表情,盲目的在官道兩邊行走,他們身上穿的不能夠說是衣服,而是破布巾,連身體的**部位都幾乎遮不住,頭發蓬亂的讓人産生了錯覺,認爲那不是頭發,而是麻雀做得窩。
最爲關鍵的是這些流民距離縣城距離并不是特别遠,可是城内的軍士并未出擊驅趕或者是鎮壓,兩個月以前可不是這樣,吳帆徽跟随父親來到縣城的時候,看見不少出動的軍士。
這裏面透露出來的信息是非常危險的,要麽就是城外出現了危險,軍士不願意冒險,要麽就是流民的隊伍壯大起來,軍士已經無法應對,保護縣城的安全,索性不出城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對吳帆徽都是非常不利的。
吳帆徽身上穿的雖然是粗布衣服,但很是整潔,而且背上還有包裹,如此的打扮是惹人注目的,若是有人動了心思,想要對他動手,一個人兩個人好說,多了他根本無法應對。
吳帆徽悶頭朝着馬鞍山村的方向快步行走,他沒有用正眼看周遭出現的流民,腳步不停留,他不會有什麽慈悲之心,相反内心埋怨自身,穿越三個多月的時間了,對于大明王朝還不是特别了解,犯下了簡單的錯誤,獨自一人出城,陝西各地遭遇連年的災荒,老百姓已經活不下去,掙紮在死亡線上的老百姓,爲了能夠活下去,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流民對吳帆徽還是有些畏懼的,他們看見快速行走的吳帆徽,都是低着頭主動的躲避到官道兩邊去,這樣的情形,讓吳帆徽勉強放心一些,馬鞍山村距離縣城不是很遠,若是快速趕路,也許能夠避開,順利的回到村裏去。
走了接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吳帆徽内衣都濕透了,盡管他臉色如常,内心卻是緊張到極點,他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如何,會不會出現情緒激昂的流民,或者是遇見土匪,要是遇見土匪,丢**上的包裹是小事情,弄得不好會丢掉性命。
疲勞的感覺早就有了,内心緊張,大量出汗,這是很消耗體力的。
距離馬鞍山村不足兩裏地的時候,官道前方出現了三個身影,其中一人居然是騎着馬的。
吳帆徽的心開始下沉,他知道自己的運氣沒有那麽好,可能遇見土匪了。
官道上騎馬,要麽是官兵,要麽就是彪悍的土匪,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出來遊玩,騎着馬也是可能的。
這年月馬匹非常的貴重,米脂縣城内都沒有多少的馬匹,人都要養不活,沒有誰能夠伺候金貴的馬匹,能夠騎着馬匹在官道上行走的,身份地位不一般。
不過是短暫的關注和觀察,吳帆徽很快否定官兵和富家子弟的可能性,因爲他看到的是一匹吐谷渾馬,幾百年之後被稱之爲河曲馬,這種馬屬于戰馬的類型,尋常人家不大可能擁有,米脂縣城之内也有一些馬匹,全部都是西南馬,這種馬性格溫順,适合操控。
官兵穿着是紅色的軍服,但騎馬之人沒有身着紅色戰袍,那就不是官兵,富家子弟更是不可能,都這年月了,富家子弟出門招搖,還騎着吐谷渾馬,豈不是找死。
很短時間之内,吳帆徽認定對方就是土匪,而且是悍匪。
在即将爆發的農民造反的大潮之中,造反大軍九成以上頭目出自于陝西,而有影響的造反首領,全部出自于陝西延安府所轄各地,米脂縣就更不用說了,闖王李自成、革裏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以及劉宗敏等人,每一個都是赫赫有名的。
不過按照曆史記載,陝西農民開始大規模造反的時間應該是在崇祯元年的十一月中旬,距如今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所以對面騎馬之人,不應該是農民起義造反的首領。
按照這樣的推論,前方騎馬之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土匪。
瞬間,吳帆徽的内心平靜了。
既然遇見土匪,那就從容應對,緊張沒有作用,反而讓自己六神無主,土匪也是人,隻要自己能夠很好的應對,保住性命是沒有問題的。
相遇的時候,吳帆徽雙眼看着前方,根本沒有看騎馬的人。
騎馬之人是中年人,身上穿着粗布短襟衣服,不是很幹淨,滿臉的絡腮胡,眼神有些陰霾,樣子看上去很是兇惡,左右兩邊跟着小跑的人,同樣穿着粗布短襟的衣服,所不同的是兩人衣襟敞開,袒露胸部,在已經是深秋季節的官道上,這樣的打扮更加彰顯出來土匪身份。
三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吳帆徽,同樣感覺到奇怪和吃驚。
吳帆徽的年紀畢竟不大,不過十三歲的年紀,看上去就是少年,但看見他們沒有躲避,展露出來的氣息也不一般,有自信、有睿智,更是有威嚴。
“小子,站住,你是幹什麽的。。。”
騎馬的中年人拉住缰繩,開口詢問了。
吳帆徽看了看左右,官道上的人早就避開,唯有他站在官道中間。
“你是問我嗎。”
中年人再次楞了一下,大概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是畏畏縮縮,隻要他開口,對方要麽是吓得灘做一團,要麽索性就跪下喊饒命了,偏偏這個少年一點都不在乎,還敢開口反問。
“媽的,老子問的就是你。”
“說話客氣些,我是學堂的學生,趁着休假的時間回家去看看的。”
中年人哈哈大笑了,原來是在學堂讀書的毛頭小子,膽子也太大了。
“知道老子是幹什麽的嗎。”
“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與我有什麽關系,我又沒有問你。”
中年人被噎的險些說不出話來。
中年人身邊的兩人,看着前面的少年,如同看見怪物一樣,敢情這小子不想活了,敢這樣和他們的老大說話。
其中一人走上前去,伸出手準備封住少年的衣襟,但少年迅速移動閃開了。
“慢着,老子好長時間沒有遇見膽子大的人了,今天很有趣,一個毛頭小子,敢在老子面前這樣說話,就這樣殺了你,也沒有意思。”
中年人下馬了,站在了官道之上。
吳帆徽暗暗叫苦,中年人騎在馬背上的時候看不出來身高,此刻站在官道上,就好比是一堵牆,魁梧的身材顯得異常突出。
對方是三個人,吳帆徽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硬拼肯定是不行的,那是死路一條,示弱也是絕對不行的,恐怕死的更慘。
土匪是不講道理的,他們什麽事情都要敢做,不過土匪也有弱點,那就是他們的智商不可能很高,做事情大都是不經過腦袋的。
此刻吳帆徽面對的情形,就是華山一條路,要麽他鎮住或者忽悠土匪,安然脫險,要麽他被對方三人幹掉,穿越之路就此結束。
這一次的三人,可不比吳寶貴等人。
中年人下馬之後,吳帆徽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他将包裹放在了地上,索性坐在了包裹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人。這個動作,讓中年人有些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究竟遇見了什麽人,難道這個少年精神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