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時間過去,一切都很平靜。
穿越之前的吳帆徽是南方人,穿越之後卻來到了北方,生活上需要适應,氣候上同樣需要适應,藍天白雲和清新宜人的空氣,的确是幾百年之後很難體驗的,對身體有很大的好處,可黃土高原的風沙,也讓吳帆徽吃盡苦頭,大風來的時候,要是身在戶外,鼻子耳朵裏面一定灌滿黃沙,頭發根都會被沙子包圍,清理要很長的時間。
更加難以忍受的是缺水。
米脂縣十年九旱,就算是幾百年之後,也沒有完全解決缺水問題。
農戶完全依靠水井取水,米脂縣夏季才會有降雨,天空降落的雨水彙入到井裏,被保存起來,春季、秋季和冬季大部分的時間,都要依靠這些水來活命。
每天洗頭洗澡是奢望,一個月能夠洗一次就算是不錯了,洗澡水少的可憐,與其說是洗澡,倒不如說是抹身子,而且用過的洗澡水不能夠倒掉,存起來洗洗刷刷還可以用。
莊稼人沒有那麽多的講究,臉上出現黑色的污垢也不在乎。
生活上的不适應是小事情,更加惡劣的局勢正在到來。
已經到了七月底,雨水太少,就連耐旱的小米都無法承受,田裏的小米眼看着就要絕收,這意味着今年又是大災之年,不知道有多少的農戶吃不上飯了。
官府的賦稅還是要繳納的,不管田裏是不是有收成。
上半年的冬小麥,幾乎絕收,下半年的小米,再次面臨絕收境地,老天的确是不想讓老百姓活下去了。
吳帆徽很清楚,陝西絕大部分地方,将在崇祯二年出現慘絕人寰的饑荒,史書上記載,崇祯二年的陝西延安府各地,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間蓬草爲食,蓬草采盡,則剝樹皮而食,樹皮剝盡,則挖掘山中石塊(觀音土)而食,石塊性冷而味腥,少食則飽,不數日因石塊不消化,腹脹下墜而死。
更加令人發指的是,掙紮在死亡線上的饑民,爲了活下去到了瘋狂的地步,他們殺人吃人肉,吃了人肉之後,幾天時間就全身腫脹,眼睛發紅,最終因爲身體燥熱,耳朵、鼻子、眼睛和嘴裏出血死亡。
大量的農戶和百姓在這場饑荒之中喪命,更多走投無路的農戶和百姓,加入到造反的隊伍之中,成爲了被朝廷稱之爲流寇的軍人,農民起義在此刻開始大爆發。
吳帆徽知道即将發生的這些事情,但是他無力改變,他更多關心的是眼前,也就是家裏的情形。
經過一個月的仔細觀察,吳帆徽發現家裏的條件其實是不錯的,每隔兩天到三天時間,都能夠吃上小米粥,十天左右能夠吃到米面饅頭,盡管不可能吃飽,但和村裏農戶比較起來,這已經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從這些方面觀察,吳帆徽堅信家裏能夠熬過******。
偶爾的時候,吳帆徽會想起吳寶貴、王寶福和王德才等人,看樣子吳寶貴等人還是講信用的,一個月時間蹤迹全無,村裏也安定下來,沒有人繼續遭遇到綁票。
對于父親吳慶超,吳帆徽有了更加深切的感受,父親沉默寡言,不大喜歡開口說話,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些頹廢,但隻要開口說話,必定是占據道理的話語。
譬如說秋收的事宜,已經是七月底,到了八月就是小米收獲的季節,村裏的農戶早頭日晚到田間地頭,看着地裏的莊稼發愁哭泣,吳慶超一點都不關心,他說大災已經形成,就算是天天守在田頭哭泣,也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節省一些體力,想想下一步怎麽辦。
在吳帆徽看來,老爹吳慶超能夠說出來這樣的話語,也是因爲心裏有底,要不然不可能那麽淡然,但能夠如此看得開,也很不簡單了。
更加讓吳帆徽覺得吳慶超不簡單的是,家中應該說是條件不錯的,但吳慶超時時刻刻掩飾,而且掩飾相當好,在整個村子裏比較,家裏的條件隻能算是中等,遠遠比不上耆老和裏正的條件,也比不上村裏的某些人家,可是從實際情況看,家中的條件在村裏是首屈一指的。
吳慶超爲什麽竭盡全力掩飾家庭殷實的事情,這肯定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掩飾一天兩天的時間是可以的,掩飾十多年的時間,那就不簡單了。
母親王和翠也不簡單,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來在大家族生活過的氣息,莊稼漢的婆娘是沒有那麽多講究的,蓬頭垢面是很正常的事情,說話的聲音很大,也很粗俗,根本不顧及自身的形象,但王和翠每天都收拾的很整齊,盡管穿的也是粗布衣服,不可能那麽幹淨,可看上去很舒服和協調,而且王和翠說話都是低聲細氣,從未有過大聲嚷嚷的時候。
更加關鍵的一點,王和翠很少出門,幾乎都是在家裏,不在外面抛頭露面。
這是本身帶有的品性,也隻有在大家族之中鍛煉很長時間,才有可能形成,若是一直都生活在馬鞍山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的品性。
兩個妹妹吳明麗和吳明芳,是吳帆徽關注最多的。
盡管說家中充斥男尊女卑的思想和行動,但父母對于兩個女兒的要求還是嚴格的,說話的聲音不能夠太大,微笑的時候不能夠露出牙齒,不準和村裏其他的女孩子野,吃飯的時候不能夠發出聲音,要照顧父親和哥哥,家中若是來人吃飯,不能夠上桌。
或許是壓制的太過,吳明麗和吳明芳都不是很活潑,看上去有些沉悶,給人總是怯生生的感覺,這讓吳帆徽看着很是心疼。
穿越之前的吳帆徽,有一個女兒,女兒很是活潑,當然時代不一樣,如今男尊女卑的思潮盛行,而且還要流行幾百年的時間,女孩子生在這個時代,想着如同幾百年之後一樣自由奔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吳帆徽所能夠做的,就是對兩個妹妹盡量多的關心,這種關心滲透到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平時的衣食住行,包括言行舉止方面,他和兩個妹妹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是帶着笑容的,而且聽兩個妹妹說話的時候,非常的耐心,每次讓她們将想說的話全部說完。
吳帆徽的努力,效果是很明确的,吳明麗和吳明芳明顯活潑一些了,或許之前沒有誰聽她們的話語,她們也不能夠到村裏去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有些習慣性自閉了。
僅僅做這些是不夠的,大戶人家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閉的,不過這些女孩子的身邊都有丫鬟的陪同,有專門的先生教授琴棋書畫技能,有專門的先生教授爲人禮儀等等方面的知識,吳明麗和吳明芳是無法享受這些的。
吳帆徽更加擔心的是,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在馬鞍山村,時間一點不值錢,莊戶人家最可以浪費的東西就是時間了。
不要幾年的時間,兩個妹妹就面臨出嫁的事宜,若是嫁給了村裏的小夥子,那兩個妹妹的未來就完全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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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的未來,吳帆徽想的很多,這個時代對個人的要求,用九個字就能夠概括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吳帆徽不僅僅想到自身的未來,也要想到家人的未來,特别是兩個妹妹的未來。
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自身崛起和壯大的基礎之上,隻有自身壯大起來,才能夠真正的關照到家人。
未來究竟如何,吳帆徽還沒有看到方向,亂世即将到來,或者說已經到來。
在亂世之中究竟如何的立足,是落草爲寇,如同李自成一樣卷起造反的風暴,推翻大明王朝,創建一個新的王朝,還是走科舉考試的道路,在亂世之中找到和抓住機會,逐步崛起。
從實際面臨的情況來說,吳帆徽隻有選擇落草爲寇的道路,作爲大明王朝最底層的草根,不要說參加科舉考試,就是讀書的機會都沒有,十三歲的少年,沒有進過一天的學堂,在外人眼裏是大字不識的文盲,你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本事,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但吳帆徽還是想選擇科舉之路,暫時不考慮落草爲寇的選擇。
吳帆徽還不是特别的着急,有些時候着急也沒有作用。
他發現父親吳慶超也在時刻關注他,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因爲變化太大,吳慶超一樣需要時間适應,或許一直在思索其中原因,不過這裏面的原因,吳慶超一輩子都不會想到。
既然在觀察,那麽就會有下一步的舉措,在吳帆徽看來,父母都不是普通人,至少不完全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莊戶人家。
吳帆徽的意志是很堅強的,穿越之前的他,因爲工作性質的特殊,養成了做事情果敢大膽的性格,隻要有一絲的希望都會盡全力,通俗形容爲心狠手辣也不過分。很多時候,個人面臨數不清的困難和問題,若是被困難吓到,個人的精神垮下來,那麽首先倒下的就是自身,這個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自身必須頂住,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迎頭而上。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當然,吳帆徽還是很實際的,若是今年的時間過去了,父親吳慶超依舊沒有任何的動作,那他就要有其他考慮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也可以選擇落草爲寇的道路。